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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书 > 江湖未亡人 > 第40章 微君回忆2

第40章 微君回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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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眼中,式之还小。此番下山只为了让他涨涨见识、教教他什么是家国大义。

这些杀人的活计却不曾让他参与,而是让他在外头等着。

式之便看着那个漂亮的小戏子一脸惊恐得从门口逃出来,许是怕极了,跌跌撞撞边摔边逃,笨拙又可怜。

喂的资历最小、住的屋子也最靠外,一听出了事连忙往外跑。

有些人那是锁紧门窗便觉得安全,可喂却不这样认为。

要是有凶人作恶、胡乱杀人,躲在屋子里岂不是等死吗?逃出去说不准还有一条活路呢。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真有事也连累不着他。倘若凶人要赶尽杀绝,他便也认了,反正这世道,他一个小戏子,活不活的,有什么差呢,死了倒还舒坦。

再则,在喂看来,这楼里没几个好人,有人杀上门来,也未必冤枉了他们。

一出来,便见一个人守在门前街道上。

抱着剑,一身黑衣,又遮着脸,虽然瞧着不似成年男子,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得和楼里的是一伙人。

那人看喂一眼,却不管他。

喂本该逃得远远的,鬼迷心窍的,他跑过去,抱住人的大腿,“小哥哥,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喂哭得泣泪涟涟,却不难看,倒似在戏台上一般。

他跑的匆忙,既没穿外裳,又没束发,凌乱狼狈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堪入目。

去了白日脸上的妆容,唇红齿白、眉眼清秀,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显得波俏标致,只是腮颌瘦了些,不然当真是个观音童子、年画娃娃。

式之想了想,蹲下身子直视他,“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什么亲人?”

“我叫喂,姐姐不在了,我也没有亲人了。”

想来是没有爹娘,一直是姐姐照顾,只不知那姐姐如何离世了。这样小的年纪,却可怜孤苦,实在叫人同情。

“未?”式之疑问,“这是什么名字?”

喂学着旁人的语气,“喂,去给我打盆水来,喂,把那东西拿来!”

式之明白了。

他沉默了,然后抱起这个孩子,静静等师叔师兄们出来。

不过半炷香功夫,一切重归宁静。

元一宗的人抱着一个盒子出来,里面装着戏班往来的账本和一些迷信。

带头长老吩咐道,“师弟你带领两个弟子把这些东西和另外几个戏班搜到的一起送去白莲派,我们即刻回山,之后的事情便无需插手了。”

他们将这一条通敌叛国的线路上的人马全都一网打尽,剩下的,便由白莲派出手。

“长老,这个孩子,能带上山吗?”式之抱着喂上前。

长老还没说话,齐以风先惊道,“你怎么把他留着?”

他是看着这小孩跑出去的,还以为已经逃远了,没想到竟然和师弟撞一块儿了。

“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留下来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带回山上好歹有口饭吃。”式之补充道。

长老看着喂的面相,倒也显得纯良和善,出身逆境却没有乖僻邪谬之气。

“那就带着吧,回山了叫人瞧瞧再说。”元一宗收徒贵精不贵多,若是祖师不给这个缘分,送到山外农户去也行。

一行人趁夜离开,换了寻常衣服日夜兼程往回赶。

一路风尘仆仆,喂也不曾喊苦叫累,倒是得了不少人的青眼。

等到大庸城,总算松快下来。

湿湿岭云生竹箘,冥冥江两熟杨梅。

有老媪沿路卖梅子,背后一背篓,用厚厚几叠荷叶盖住,臂挎一篮子,里头的梅子瞧着个个饱满艳丽,红得发黑,好似戏帽上的圆绒球。

式之发现喂一直看着竹编篮子里的梅子,他离开队伍快步走过去,长老也没多说话,总归已经快到宗门丢不了人。

“婆婆,两包梅子多少钱?”

“四文就好。”都是山里野生野长的,老媪农闲特意摘了来卖,也好给家中添点进项。

此番下山的花费都是带头长老出的。

不过式之下山前,他师父源缪长老心疼他,给了他一点私房钱。

山中饮食清苦,宗门又避世不出,只偶尔出山采买,才会有师兄给他带根糖葫芦什么的甜甜嘴。

源缪长老也想着不如让自己徒弟在山下吃点好的,才偷偷给了银钱。

只是式之并不好口腹之欲,这一路却不曾用过。

眼下瞧喂似是想吃梅子,倒想买两包,一包给小孩,一包给师父。

老媪反手从背后拿一片荷叶,挑了又大又红的梅子干净利落包好,再从腰间扯下软树茎搓成的线捆上,连包了两个。

式之从钱包里数出八枚铜钱,递过去,一手接过了荷叶包。

回到队伍里,他将一包拿到喂的眼前,“这一包是你的,回去再吃。”

喂惊喜得接过,眼中亮晶晶得好似闪着星光。

他也曾偷偷吃过一粒梅子,那是从前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粒。

那时他还小,还不曾被老板留意,往常偶尔发善心护着他的姐姐也死了,被所有人欺负,那粒梅子孤零零留在桌上,虽也红了,却带着几点青,该是主人嫌它不熟才没吃。

喂忍不住,偷偷吃了它,却正好被人瞧见,那人叫嚷着他便又挨了一顿毒打。

戏班子的日子并不算好,他是所有人的受气包。无论喂错与不错,只要出现在别人眼中,便常有罪受。

时至今日,喂已不记得那顿毒打有多狠戾,毕竟有过太多太多次更凶暴的虐待,可他依旧记得那颗梅子略带酸涩却回味无穷的甘甜。

喂小心翼翼捧着这一包梅子,心中甜滋滋的好似已经吃上了一般。

“谢谢式之哥哥!”

他居然能够拥有,这样多的梅子!

在遇到式之哥哥之前,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也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

式之看着喂忽然就流下了眼泪,可脸上分明是笑得极为灿烂。

他心中叹一口气,用拇指擦去喂脸上的眼泪,又拍拍喂的背。

齐以风凑过来,“师弟这一包不如给师兄我尝尝。”

他还以为式之手上的是留给自己的,开着玩笑讨要。

“师兄又不缺那几文钱,还来打劫师弟吗?”式之才不理他。

那老媪就在那,想吃自己买去!

他的钱可都是师父的,才不能乱花。

“唉,师弟有了这小娃娃,喜新厌旧,也不孝敬师兄了。”齐以风长嘘短叹,一番唱念做打,直换来旁边其他同门好几个白眼。

“等那日师弟自己赚了钱,一定孝敬师兄。”式之实在受不住,赶紧答应道。

齐以风听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源缪守着洞口翘首以待,听见脚步声后一脸期盼,总算见了人。

和带头长老寒暄几句,连忙去乖徒儿身边。

这些日子他着实不放心,徒儿头回下山,偏偏掌门师兄说什么为了锻炼徒儿不许他跟着一道去,真叫他在山中担惊受怕,生怕徒儿在外头吃亏受伤。

好在现下打眼一瞧,精神昂昂没什么差子。

只是怎的有个孩子拉着衣服躲在他后头?

“乖徒儿,你身后这个娃娃是谁?”

“师父,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

原来是徒儿善心。

源缪也不再过问——门中自有人处理,若是能入得门来,留在徒儿身边做个伴儿也可。

“这是给师父买的梅子。”式之递过去荷叶包,“我瞧着都熟透了,味道应该不错。”

源缪感动极了。

徒儿头一次下山就给师父带了礼物,当真贴心极了,当真没白养!

喂的出身是没问题的,年纪也小,也不担心是什么探子。

普通人若有些习武的根骨,或是于道藏经义上有些见解,说不得有长老收为徒弟。

喂倒还幸运些,看在式之的份上,只有不是过于庸劣,源缪都愿意收下他,大不了多添个记名弟子的事儿。

式之一个人还是太过孤单,有个人陪着说不得更利于成长。

因此,源缪直接将人带去了自己那,又在式之旁边收拾了个屋子出来。

喂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新房间,比他在戏楼里的更简陋朴素,可在喂看来,却要舒心多了。

他打开荷叶包,一颗颗鲜艳夺目圆润饱满的梅子展示着自己诱人的身姿。

“式之哥哥,我们一起吃梅子吧。”

式之哥哥就买了两份,一份给了他,一份给了那位大叔,自己却没得吃了。

喂想和他一起分享。

真是一个叫人暖心的孩子啊!

式之感怀着。

梅子并不多,又是两个人,几口便吃完了。

梅子核堆在桌子上,喂还有些不舍得扔。

“式之哥哥,这些果核里面有种子吗?要是把它们种在土里,会发芽长成梅子树吗?”

“要是能长成大树的话,我们就有吃不完的梅子了。”

元一宗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内山种满了桃树,外山随附近村落一般种着橘子树,倒真没见着一株杨梅。

只是,“式之哥哥也不知道里面的种子能不能发出芽来,不过可以试一试。”

这些个果核,说不得能长出几株杨梅树来。

式之特意带他拜访门中擅植栽的弟子——那漫山的果树,也是有人看管照顾的。

国家内忧未解,外患难平,元一宗诸长老都在思索着是继续避世还是下山济世,只是各执己见、争执不休没个定论。

喂好似被遗忘了,但他每日乐得跟着式之。

直到过了半旬,才有人将他领去。

喂只觉居中的长老一脸严肃,人不胖,可眼沟深陷,颧骨处的横肉起棱,瞧着凶猛极了,不似式之哥哥的师父,彪悍却和蔼。

那人和他说了一些道啊妙的莫名其妙的话,喂听得晕乎乎的,不太懂,也只能晕乎乎得回答着。

那人好似格外不满意,不再和他谈话,又叫他近前,粗鲁的摸着他的骨头,只是摸着摸着脸上的喜色逐渐增多,堆积得把那凶狠的横肉都显得和善起来,一边高兴地夸赞他。

似乎他的根骨格外好,是习武的奇才,就像当初戏班子的老板说他身段不错、适合唱戏一般。

不过,这样的他,应该就能够留在式之哥哥身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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