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缪是万万没想到宝贝徒儿一下山就撞见这样一个好苗子,好到掌门师兄都有意收为弟子。
若非这小孩子儿自个不同意,非说要和式之在一块,恐怕他还捡不到这么大的漏!
源缪激动万分,牵着喂的手就往回走。
还是得尽快喝拜师茶,落袋为安嘛!
喂也是欢欢喜喜地回去,他要成为式之哥哥的师弟了,还是唯一的师弟呢!
“你叫喂?”
“这个不好,师父给你取个名字。”
喂期待地看着他。
虽出身微贱也可为君子,源缪思索着,“就叫微君吧。”
霜凋夏绿,急景流年。
桃林中一株红梅格外鲜艳,它是昔年那些梅子核里发芽后唯一幸存的,年年上贡满树梅子,不曾懈怠。
虽是属于式之和微君的树,可两人只给鸟儿留下一些,其余的,每每都会赠予门中一起吃。
只是今岁,梅子在树上都熟透了,黑红黑红像是要烂掉,还不曾被摘下。
微君成日里习完功课后,便在山坡上眺望着入山的地方,却不曾见到人影。
师父说,要让师兄在成年之前下山回家看看,不论他家中是何打算,只当做个了断。
师兄下山后,也曾传信回来,言说梅子青时便能回山,可微君日日盼着,自那之后却音信全无、不知下落。
忍了一阵子,源缪实在见不得他这样丢魂失魄,式之可不是娇养长大的娃娃,绝非无能之辈,大丈夫在外行事,遇上耽搁也是难免的,若因此而悬心难安实在是过虑了。
何况此番式之下山,也是门中希望他在外扬名,如时机恰当,元一宗也好趁机正式重开山门。
闻听此时江湖上正是良莠不齐,各门派苗而不秀、后继乏人,似式之的天资,倘若生在三十年前虽为中人之上,可惜人上有人,但他眼下却称得上是一时之选了。
等再过几年,微君成才了,元一宗那才真真是后继有人了。
因此,源缪强令微君每日正身清心,好生进益自身方为正道。
杨梅子熟透后烂在地上,染得满地鲜红,再听说师兄的消息,却是突如其来的听闻。
微君偶然出门,许是拐角另一侧的弟子过于大意,不曾听得另一侧的脚步声。
那两人轻轻交谈着,就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式之师兄真可怜。”
“是啊,门中许久不办丧事了。”
“也不知他得罪了谁,怎的只听人来信说他去了,连个尸身也没送回来。”
“是啊是啊,可要是没死,既不见回信,又不见人影。”
“我听说式之师兄的爹是个大恶人,仇雠满江湖,怕被人报复所以才将师兄寄送来门中,此番他一下山,便被仇家盯上给了解了。”
“我倒听说是师兄的继母怕他回去抢家业才害了他哩!”
“去去去,你们知道个什么,式之师兄的爹从前可也是位大侠呢!家中更是只有一位妻子。只是听说数年前便被杀害了,源缪长老当年还专门让式之师兄写过悼文呢,只是怕仇家不肯罢休,便一直不同意让式之师兄回去。”
“唉,可叹可叹,师兄此番下山,果然出事了。”
略带遗憾却显得漫不经心的口吻,谈及的却是师兄的生死。
“你们在说什么?”微君苍白了脸,好似寒冬腊月被带着冰凌的寒风拍打过,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呼吸都显得冷冽,“你们说,师兄,出事了?是式之师兄,出事了?”
师父只让他一心一意修行,他也多日不曾出来,只是师父前几日忽然下山,他才想着出来散散心,怎知,······
“微君师兄还不知道吗?”这几人论年岁更大,论入门时日却要少许多了。
他们在门中不过普通弟子,平素也没有机会接近式之和微君这般被宗门器重的核心弟子,更不知两人交情。源缪虽有意隐瞒此事,却不曾在门中明令禁止。
故而见微君发问,都一一回答道。“是丐帮的人传来的消息,只说式之师兄中计已为人所害,虽不见尸骨,可他已离世是确凿无疑,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丐帮这些年来无什么英雄好汉,早已没落,听说每有出头之人不多时便也被白莲派拉拢走了。可他实在人多,消息也广,且少有不实之词。以致此消息一传上山来,所有人便信了大半。
掌门与诸位长老如何遗憾惜怜不提,最难以接受不敢相信的便是源缪。
他把式之从一个怀抱的小儿养大成人,其中费了多少心血,有多少疼爱,绝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而是如同父亲一般的怜子之心。
他怎能相信他一手养大、视为亲子的式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
源缪打定主意下山查个究竟,就连微君也顾不上了。
或许也正因他的缺席,酿成了更大的苦果。
那几位弟子看着微君师兄忽然神情恍惚得离去了,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好似随时要跌倒,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不过几日,便听到门中出了大事。
那位被师长们视作天之骄子、宗门希望的微君师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