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苟维就主动到了驿站门口等待。
李希言坐在下面喝茶,等着容朗。
过了好一会儿,容朗才带着一个小内侍走了下来。
这人身边不是只带了张锦吗?
李希言瞥了一眼,放下了茶盏定睛一看,差点笑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臭小子扮的吗?
苟维偷偷瞅了一眼。
很好,活阎王今天心情好,他又能苟活……啊不,多活一日。
“下官见过王爷。”
整蛊了侄子的容朗心情也很不错,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来晚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李希言起身:“不晚。”
苟维弓着腰在前面引路:“河堤就在这儿附近,请二位随下官来。”
一行人是走着去的。
沿途是一个小小的集市。
人不多,但是样样都有,异常干净整洁。
“今年洪水来得猛,对苏州影响极大,幸亏陛下圣明,赈灾款来得及时,下官才能保住苏州百姓平安。”苟维的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确实不错。”
苟维见她满意,又巴巴地介绍起了集市。
“这儿本来是没有集市的,但是因为前面在修河堤,那些工匠苦力总要买些东西,所以下官就让那些失了生计的百姓免费在此摆摊子。”
李希言语气不明。
“希望苟县令事事皆能如此,以百姓为先。”
被她直直看着,苟维竟然一时不敢接话。
又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新修的河堤处。
浩茫茫的河水不住地奔流,两边的宽约数里,高约三丈的河堤已经初具规模,只剩下夯实这一道工序。
两岸边上的力工数量不多,但是都忙着做事,没有人在休息。
“速度倒是很快。”李希言问道,“对了,苏州这边的洪水是何时结束的啊?”
“今年比往日时间更长些。七月初才结束。”
李希言顺着还未夯实的路往下走。
脚下的黄土有些湿润,每个人都脏了鞋。
“修建河堤的事情本官不懂,但是这河堤,看着就知道是好的。”
苟维连忙吹嘘。
“李少使,您放心,我们这河堤绝对不会有问题!这最底下的是干草裹的淤泥做基础,又往上堆青粉土黄土,最后再盖黄褐散土夯实。有些坡面我们还会加上石料来砌。别提多结实了。
“听上去不错。”李希言跺了跺脚下松软的黄土,“确实真材实料。”
苟维一脸轻松,更是殷切,不仅带着一行人把河堤逛了个遍,还饶有兴致地给一行人指着不远处的田地炫耀。
“这是我们苏州这边特有的圩田,别的地方见不到的。”
河道纵横交错,密布着大面积可以耕作的田地。
“苏州治下确实安乐,本官也算是能向陛下交差了。”李希言背着手,眼神都和善了不少,“本官就先回去了。”
苟维出言相留。
“李少使莫急!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让下官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必了。”李希言摆手,“我不喜应酬……不过……”
她扭过头看向卫川等人:“你们呢?”
卫川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立即笑着说道:“少使别拘着我们啊!”
“你啊。”李希言浅浅一笑,“我拘着你还不是因为你爹的嘱托,到时候你有个什么,我回去后谯国公岂不是要拿我问罪?”
在一旁悄摸听着的苟维心思飞转。
谯国公的小儿子?
他上前说道:“李少使放心,只是在下官的府上品尝一下苏州特色而已,其他的都没有的。”
李希言故作犹豫之态,钓了他一会儿才点头应下。
“那好吧。不过,你们在苟县令那里也要遵守礼数,不可贪杯误事。”
卫川拱手,悄悄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属下明白!”
李希言身边的绣衣使都跟着苟维走了。
路上只剩下她和容朗叔侄二人。
瑞王今日异常沉默。
走在路上一个字都不说。
“怎么了?”李希言有意逗弄他,“这个小内侍怎么不说话。”
瑞王抬起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都欺负我。”
李希言一下笑了出来。
“你是人吗你!你还笑!”瑞王气得满脸通红。
平时脸上连个笑影儿都没有的人,见他扮成内侍就笑成这样!
过分!
还是容朗好心些,指着旁边琳琅满目的集市。
“你不去逛一逛?今日特意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轻松些,好玩乐。”
瑞王立马被哄好。
“真的?不对啊!”他一下变了脸,“我扮做绣衣使也可以玩乐啊。”
被拆穿的容朗瞬间僵硬。
李希言给他圆谎。
“今日绣衣使都有事,你没看见卫川他们都去了苟维府上吗?”
“可是,如果我扮成绣衣使不也可以去苟维府上玩乐吗?”
李希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今日长脑子了?
“咳。他们去苟维那里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瑞王一下来了兴趣。
“诶?”容朗忽然指着前方的正在表演百戏的班子,“那是在做什么?”
瑞王被吸引了注意力,颠颠地跑了过去。
二人站在原地关注着他。
“李少使,你今日让卫川去苟维府上,是为了调查肖平之死吗?”
“没错。那个所谓被轻薄的婢女就在他府上。”
“为何要卫川去?”容朗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方校尉在河堤,关校尉和苗校尉呢?他们二人更为适合吧?”
“卫川合适,而且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
将近正午,集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街道上变得满满当当,视线被人群阻碍着。
李希言朝着他挑了挑眉。
“想知道?跟我来。”
她说完向驿站的方向走去。
容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瑞王,有些糊涂。
不等着他吗?
但是见李希言眼中的认真,他还是没有多问,跟着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一家成衣店门口。
李希言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自己沾满了黄泥的鞋子。
“太脏了,得立刻换一双。你呢?”她抬起头,“你也买一双换换吧?”
“好。”
李希言带着他走进店里。
店里只有老板守在柜台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
她拍了一下柜面:“老板,拿两双皂靴。”
正打盹儿的老板一下就惊醒了。
“是……是您啊?”
老板一双三角眼飞速扫了一眼门外。
“二位个头儿高,脚也大些,适合二位的鞋都放在后头,劳烦二位随鄙人移步。”
容朗豁然开朗。
这是绣衣司的据点!
二人随着老板去了后院。
一进后院,老板谄媚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
“上官来此有何吩咐?”
“昨晚的命令收到了?”
“收到了,今早就开始布控,整条街都是我们的人。”
容朗心中一跳。
难道是……
就在此时,外头忽的响起几道连续的敲锣声。
李希言拔出刀,向外奔去:“走!”
她循着锣声,几个拐弯拐到了一条小巷中。
小巷的尽头,是十几个拿着刀剑砍杀的人。
透过间隙,能看见在巷中挥刀的关风和与苗青。
二人一个护着瑞王,一个在前面抵挡攻击。
晚来一步的容朗一见此情形,眼睛都红了。
“冷静,要活捉。”李希言提醒他。
容朗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出手。
李希言一刀扫向敌人的腿,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数名敌人一下跪了下去。
容朗趁机拳拳到肉,每一下都往要害招呼,想要将他们打晕。
被二人联手攻击,刺客瞬间溃散,想要逃窜。
然而巷口已经被后续赶来的绣衣使封住 。
李希言甩了一下刀,刀身的鲜血滴流在地上。
刺客被夹击在中间,进退两难,咬了咬牙,准备拼命一搏。
可是李希言的刀比他们的想法更快,一瞬间就攻到了面前。
刀还未落下,刺客将头一偏,忽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这突发的情况弄得李希言都有些反应不及,一时愣住。
可诡异的情形还没有停止。
就在第一个刺客倒下后,其他刺客也同样倒了下去。
不过片刻。
原本还攻势凌厉的刺客们全部倒在地上,了无生气。
李希言谨慎地拿刀戳了戳脚边的刺客。
“真没气儿了?”容朗大着胆子伸手按在刺客的颈侧,手下没有任何跳动,“真死了。”
李希言皱起眉:“把尸体带回去。”
驿站。
众人都在李希言的房内,气氛凝重。
“刺客的后槽牙里都藏有毒囊,都是咬破毒囊后被毒死的。”关风和一脸倦色。
“什么毒?”李希言的脸色也不好看。
关风和叹气:“没见过,见所未见的毒。”
她摸出一个盒:“这是我们搜集的残余毒药。”
容朗接过问道:“他们有什么中毒的症状?”
“那些尸体自己……腐烂了。”
“什么?”容朗有些没听懂。
还是苗青详细说道:“我们把尸体刚刚搬到义庄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尸体的表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变得红肿,还不到一个时辰,那些刺客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李希言推测:“或许是本来就中了毒?没有及时服下解药?”
这是控制死士的一个办法。
“我见过这种毒。”容朗放下手里的盒子,拧着眉,“你收好。”
他没有继续说在哪里见过这种毒。
李希言没有追问。
“你们俩先下去休息吧。辛苦你们了。”
“没有的事。”关风和舒眉一笑,“少使也早些休息。”
“好。”
二人离开。
屋内只剩下李希言和容朗叔侄二人。
“王爷在哪里见过这种毒药?”
容朗开了口:“你还记得那个贾念信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