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虽然一把火烧了房子,但是却没有毁掉他的尸体。那具尸体表面也是红肿的,乍看上去像是腐烂了一样。但是我留了个心眼,亲手验了一次,是中毒。”
李希言倒不是太意外:“这些人跟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那个……”坐在一边儿的瑞王弱弱举起手,“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跟着我们,我就想了个办法引蛇出洞。”
瑞王指着自己鼻子:“我就是那个饵?”
“本来就是冲你来的。”
容朗有些疑惑:“李少使是怎么发现的?这一路上连我的暗卫也没察觉有异。”
李希言起身推开窗户。
窗户外是一颗树冠茂密而巨大的树。
天已经黑了,看上去一大片黑糊糊的。
她敲了敲两下窗棂。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树影中窜出,站在了窗沿上。
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老鹰。
李希言伸手抚摸着老鹰的头顶。
“你要谢谢破云。”
“怎么厉害!”瑞王一下跑了过来,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双眼放光地盯着破云。
“破云的眼睛最利,那些人一直鬼鬼祟祟跟着我们,虽然离得远但是逃不过它的视线。”
破云似乎是知道在夸自己,挺起胸膛,展了展翅膀。
“对了,它的伤好些了吗?”
瑞王心思纯良,对不小心弄伤了破云的事情很是愧疚。
李希言指了指破云的爪子:“小伤,破云性子野,恢复起来反而比那些家养的快。”
受伤……
她不由看向了一边含笑的容朗。
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吗?
容朗见她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在想着今日之事。
“虽然这次的线索断了,但是能铲除了那些人也算是好事一件。”
“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李希言关上窗户,坐了回去。
瑞王一边听着一边试探着和破云打招呼。
容朗问道:“什么线索?”
“我们离开沧州时,故意分出一路人装作是瑞王去向京城。那一个队伍至今未被袭击,反而是我们被袭。”
“知道瑞王跟着我们的人很少。”容朗不禁先猜测道,“你这次带的人……”
“都是我的亲信,而且没有人往外面传递过消息,破云一路看着的。”
容朗身边也只带了张锦和暗卫,瑞王身边的也是暗卫。
都是绝不可能背叛的人。
“你是说泄露消息的人是……哥哥那边?”
“没错,是陛下那边出了问题。”
“不如让张锦告知给哥哥吧?他干儿子现在就在哥哥身边做事。”
“只说让陛下小心身边之人即可,不要说得太复杂。”
那些人已经知晓瑞王和他们在一起,再去做什么变动也没用,更重要的是皇帝的安全。
“好。”
安排完事情,李希言朝着瑞王招手:“过来。”
瑞王正和破云拉近了一点点距离,很是不舍。
“破云,回去休息。”
破云很听话,翅膀一展,隐没在树影中。
瑞王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今日去河堤一行,你可有什么收获?”
瑞王老老实实回答道:“河堤修得不错,百姓灾后安置也很不错,土地也恢复了耕作。苟维还算合格。”
“河堤没问题?”李希言眯着眼睛。
瑞王是个上过学堂的人。
夫子反问就是肯定。
他立即改口。
“有问题,”
“来,说说有什么问题?”
“啊……嗯……”瑞王结巴了起来。
李希言早就看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只装作不知。
“随便说,什么理由都行。”
瑞王想破了脑袋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能胡乱扯了个理由。
“那个苟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在河堤上做手脚了。”
李希言也不为难他,引导着他。
“我问你,就今日那种河堤,修一里需要几日?”
“再快也要十二日以上。”
“那今日那些河堤有多长?”
“四里左右,还有个堤坝……”瑞王一下反应了过来,“这样算下来工期再怎么也要两个月半以上。汛期才结束一个多月啊!而且结束后再怎么也要缓几日才能开始动工……”
李希言继续引导他:“现在你再想想现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瑞王拼命回忆着。
黄土,建造过程,干草淤泥……
“没有淤泥!没有淤泥的痕迹!一般情况下,修筑河堤用的淤泥就近取材,这样既可清淤降低河床高低,还能节省成本。但是现场根本没有清淤的痕迹,只有黄土!没有草裹泥……这河堤很容易垮塌。可是……”瑞王挠了挠头,“淤泥和干草篾条已经很便宜了,他们为什么在这上面作假?”
“草裹泥虽然不贵,但是还要绑扎,需要的人力更多。他们想要快点把工程封顶,以免我来巡察的时候发现堤坝内里的问题。”
“是哦。”
这些人悄悄在堤坝内部做了手脚,又怕来监察的官员发现,所以才会赶工。
钦差就算是视察也不会把堤坝破开看里面的结构。
瑞王又问道:“那没有草裹泥,他们用什么填充的内部啊?”
“苏州和无锡比,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没少什么啊。”
容朗看他急得额头冒汗,小声提醒:“你刚下船的时候,说苏州哪里好?”
苏州?
瑞王恍然大悟。
“我说苏州没有无锡烧秸秆的味道!他们把百姓的秸秆弄去填充堤坝了?”他狠狠骂道,“真是丧良心!连秸秆都要抢。”
“秸秆可不是什么便宜货,喂家畜烧火都要用的。”
“那他们就更过分了!”瑞王十分殷切地给李希言按着肩膀,“李夫子,咱们这次……”
李希言躲开。
“无事献殷勤。这次事情复杂,不忙着动手。”
“啊?”瑞王一脸失望。
容朗帮着赶人:“你该回去休息了。”
“等一等!”瑞王双手合十,“我再问一件事,就一件事。”
李希言无奈。
“什么事?”
瑞王伸长了脖子:“那个城隍杀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啊?”
李希言一脸莫名:“什么城隍杀人?”
“我前日留在驿站听驿站的人说的。”瑞王眉飞色舞,“说是城隍爷看不下去杨利贞草菅人命的行为,决定出手除惩罚此人。他化作神仙的模样入了杨利贞的梦,让他帮忙斩妖除魔。杨利贞欣然应允,提起剑就把那些妖魔杀尽,没想到等他醒来那些妖魔竟然就是他的妻儿!”
李希言对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还真信这些!”
“我没信!”瑞王委屈地摸着脑袋,“我又不是没脑子,就算是要城隍要惩罚他,也该杀他本人啊。这一听就知道是他杨利贞得罪了人招来的祸事。”
“不过……”容朗问道,“你听说的也是城隍爷杀人?”
“对啊,城隍爷啊,就是那天我们去那个城隍庙的城隍爷。”
“黄歇是楚国人。”
“穿着曲裾深衣。”
李希言与容朗对上视线。
这个案子大有问题!
“你们在说什么呢?”瑞王站在二人中间,打断二人的对视。
容朗直接把他往旁边一扯。
挡视线。
“今日来了消息,在城隍庙里祭拜的村民有就是那个被害人的娘家人。”李希言将视线转向容朗,“刚好有了线索,明日就去查这案子吧。”
“刚好?”容朗朝着她勾起嘴角,“李少使这是在找理由。”
“杨家的案子你在查啊?”
瑞王这一次干脆坐到了二人中间,将容朗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他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希言也没有瞒着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听上去很像杨利贞干的……但是……应该也不对啊,我听说他和他夫人感情很好的。”
容朗讽刺道:“好到纳妾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那个……我爹不也有其他皇子吗?我还有个大哥呢。我爹和娘感情还不是很好。”
“别提这些。”李希言生怕等会儿又扯出什么皇家秘密,“杨利贞那样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和陛下相比?”
容朗见她不愿谈起皇家,也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案子应该和杨家夫妇的感情脱不开关系,我们还是要好好查一查二人关系到底如何。”
“没事。明日我去问薛夫人身边的陪嫁就是了。她和我算是认识。”
“说来,你怎么和薛夫人会认识?”
“薛夫人是王家六娘的表姑,他们关系一直很亲厚。”
“难得,薛家远在沧州,她们姑侄关系倒是不错。”
“薛夫人的母亲是王家人。她自幼丧父丧母,王家老夫人怕这个外孙女受欺负就把她接回了京城居住。”
容朗有些惊讶:“那王家就这样把薛夫人嫁给了杨利贞?”
王六娘的父亲可是王家家主,不是旁系,怎么会把自己丧父丧母的表妹嫁给这种人。
“薛夫人算什么,六娘还是他的亲女儿……”李希言的声音如同在哀叹。
从面子上来看,杨利贞是状元,相貌不差,官位不低,出身杨家,不差的。
只是这一段姻缘背后是苦还是甜,这其中滋味只有薛夫人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