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夏初,北堰的雪开始有融化的迹象。北堰是个常年寒冷之地,冬日的风尤为刺骨,放眼望去尽是洁白,每到夏月,虽还是冰天雪地,但雪层会融掉一部分,不论湖面还是山崖,都会变得危险。
交连东荒与北地边境的是翠裕岭,此地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部分还未融化的洁白霜雪下,裸露出万木新生的翠色枝叶,娇嫩得仿佛可以滴出露水一般。
按凝和所言,沿着翠裕岭往西走两日便是北堰的永冻土,永冻土之上有高高低低数十座的高山,而此地唯一的一条路,便是从这些绵延山峰的悬崖之下蜿蜒而过。悬崖高有数十丈,阴风呼啸,时不时有冰锥坠落,所以走的人甚少,大部分人会选择从翠裕岭绕路,自羡林穿过,途经植穆郡再到达北堰,不过如今植穆郡一直处在戒严备战的状态,加上四处都是中陵与北堰的军队,不适宜再走那条路耽误时间。
“北堰的野外不能夜宿,否则即刻便被冻死,我们尽快赶路,等到了境内,便可以找个村落休息。”凝和与雁灵同乘一马,她坐在雁灵的身后,紧紧抱着雁灵的腰,“趁着天还未黑,我们快些走吧!”
“好。”
雁灵纵马疾驰,百里延与弥月紧随其后,三匹马儿飞快地穿过群山之间夹着的窄路,往着目的地奔去。百里延伤了一只手,不过他的马术奇佳,单手驭马还能稳住身子平衡,速度也丝毫没有落下。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暗,悬崖下的狭道本就昏暗,入夜后更是漆黑一片。看不见前方的路,几人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凝和心知赶不及入境,便对雁灵道:“雁灵,这里距离境内还有一半的路程,我们先上这座雪晨山,找个高处的地方休息,明日一早再下山离开。”
山上有石头或树木可以避风,运气好的话还能找个山洞休息一夜,比在悬崖下安全得多。众人沿着那条藏在雪松木之间的陡峭山路上了山,一口气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处有一条吊桥,他们运气还算不错,吊桥对面的山壁上便有个被松木与霜雪半掩住的洞窟。
众人进了洞窟。
这个洞窟并不深,不过足以抵御横穿过山间的北风。弥月在洞窟外边捡了些枯枝,又升起火堆,凝和将李厌准备的包袱打开,取出里边放着的包子。包子已经冻得梆硬,雁灵将它们放在火堆边热了热,然后众人分食,垫了垫肚子。
此地无人踏足,也不需要刻意守夜,众人围着火堆说了会话,便各自休息去了。
天色快亮起来的时候,洞窟中的火堆已将要烧尽,雁灵迷迷糊糊间被冻醒过来,她看了看外边还昏暗着的天色,又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几人,便裹了斗篷外出寻找枯枝。
此时天色朦胧,空气中带着凛冽之意,雁灵拾了一大把枯枝,将其夹在手肘间,正准备回洞窟,便听到一阵巨响。
她转过身,看着一块巨石从高处掉了下来,将他们来时的吊桥砸断了。吊桥在瞬间随着巨石一同坠了下去,许久才发出一声闷响。雁灵探出头,看了看漆黑得仿佛望不见底的山下,叹了口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雁灵回到洞窟里边。彼时,凝和与弥月已经被这有些让人悚然的声音惊醒,他们见雁灵不见了,正要出去找,恰好雁灵回来了,他们先是松了口气,又忙问发生了何事。
“大概是山上的雪化了,有个巨石掉了下来,将吊桥砸断了。”雁灵往火堆里添了枯枝,又拨了拨火堆,说到,“凝和,接下来该怎么走,还有别的路吗?”
“如果是这样,只能继续往山上走,再从另一侧下山了。”凝和道,“此山不难行,山顶还有座宫观,就是需要多一日的时间。”
“那天亮后便继续往上走吧。”雁灵道。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天色才悠悠地明亮起来,从这儿往山上的路较为陡峭,无法驭马而行,于是他们背着行囊,牵着马儿缓缓地往上山。
这一路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可以遥遥看见一片平坦的山顶,以及凝和所说的那座宫观。宫观是早年间用于祭天的,经年久远,早已废弃。
冰凉的雪片落在凝和的脸上,她抬头,看着鹅毛似的雪花自空中悠悠飘落。
下雪了。
这个季节下雪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凝和看了眼昏沉的天空,面色逐渐凝重。
雁灵走在队伍最前边,因为雪山难行,加上坡路陡峭,她走得并不快。忽地,她停了下来,伸手拦下身边与她并行的弥月。
“雁灵,怎么了?”凝和体力并不好,爬山对于她来说显得有些艰难,见雁灵停了下来,她便也停下,喘着气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