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温暖的屋子里。
她侧头看向窗外,窗槛之上,雪白的贝壳风铃正随风摇晃着,与整片金蓝交织的海滩一同映入眼中。
她缓缓起身,额头上覆着的湿布巾掉了下来,她伸手接住,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身上也换上了干净的素布衣裳。
她将湿布巾丢到一边的铜盆里,伸手拿过矮桌上的无间。
说起来,她身上被火药灼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整副躯体却异常的松快,仿佛回到了十三、四岁,有无限精力与活力的时候。
她竭力回忆着近些日发生的事,然而脑海中的记忆只截至她在沙地上杀了库明的那一个夜晚,之后再无印象。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闻见屋内的动静,推门而入。
雁灵侧过头一看,发现是弥月与尤雀站在门口,二人满眼布满通红血丝,眼眶下挂着乌青,一看便是熬了多天没有入眠。
“弥月,尤雀。”雁灵先是唤了他们的名字,随后顿了顿,又问他们,“我睡了多久?”
他们看见雁灵醒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眼中也逐渐有了光彩。
弥月走到雁灵的床边,低声回答道:“主公……太好了,您终于醒来了。从那天开始,您已经睡了将近半个月了。”
“半个月?”雁灵扶着头,感到不可思议,“只是伤了些皮肉,我怎会一连睡了这么多日……说起来……”
她上一次沉睡这么久,还是在中陵王府的密室里,彼时她风寒闭肺,一连昏睡十多日,大病一场时亦大梦一场。没想到如今这趟她又昏迷了好些时日,她觉着自己睡过去后好像有梦见些什么,但是如今梦醒,却一丝一毫也不记得。
她来回翻看着自己被素白绷带包扎着的手,总觉得包扎的样子非常眼熟。
“弥月。”雁灵又问到,“这伤口是谁包扎的?”
弥月沉默了片刻,回道:“是位云游的女医师。您昏倒后便一直高烧不退,伤了的地方也溃烂得厉害,这里的村民只能处理浅显的伤口,对其他的束手无策。就在第三日,那女医师忽地从东殃那方向来到此地。”
一个陌生的医师,在他们最焦急如焚的时候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弥月与尤雀并不敢完全信任她,村民也对那医师保持着警惕,为了试探她,弥月用刀与火将自己的左手弄出骇人的伤,恳请那女医师医治,女医师悉心地替他疗伤,不出两日,伤口居然好转起来,他们这才请求女医师为雁灵治伤。
雁灵闻言,心头微动。
“带我见她。”雁灵掀开毯子下床,说道。
弥月和尤雀带着雁灵往村头走,一路上,看见村民们都在忙着清扫村子。
因为近日没有下雨,即使山匪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到后山掩埋,这里的泥土中也仍然有难以掩盖的血腥味,村民们将几种干木、香草与贝壳焚成灰烬,覆盖在地面上,盖住那股气味,被血迹沾染了的木屋表面,也重新漆刷了一遍。
村民们看见雁灵出来,纷纷围了上来,对她嘘寒问暖,除了先前地窖中救出来的村民,还有许多年轻一些的女子。那些女子穿着朴素的衣裳,挽着发,面带微笑,雁灵凝视着她们片刻,才想起她们是那日在沙地上被救下来的采珠女们。
与他们停留谈论了片刻,雁灵继续随着弥月往村头走。
他们来到初入渔村时待过的屋子,那间村里最大的木屋宅子确实是村长的居所,只不过后被鸠占鹊巢,便宜了山匪们。
弥月口中的女医师,近日便借住于此。
一到门口,先前在牢中喂过雁灵一碗水的老妇人便迎了出来。
这位老妇人称文母,她便是这渔村最年长之人,也是村长。
“女君!”文母见着雁灵,立刻红了眼眶,“您总算醒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若您有个万一……老身……老身真是无颜以对世人啊!”
旁边,替雁灵骗山匪打开地窖隔间铁门的、那位怀着孕的女子搀扶着文母,也是眼眶微红。
“老人家,客气了。”雁灵嘴角的微笑转瞬即逝,她安慰道,“只是些皮肉小伤,大抵是此处舒适,多睡了些时日,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