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文母拉过雁灵,“您随我进屋坐会儿,那位医师带着几个村人去后山了,她说若是那些尸首不处理,很容易引发瘟疫,应该一会便会回来了。”
文母将雁灵迎到厅内,让怀孕女子陪着,自己则去了厨房,准备给雁灵、弥月与尤雀煮些吃食。
“女君。”那名怀着孕的女子对雁灵道,“地窖当时情况特殊,未能向您介绍自己,我名为海华,前些时日丈夫为那些山匪所杀,所以如今我随着我阿娘同住。”
说到此,她想起往日种种,又红了眼眶。她起身,双手交覆额前,准备朝雁灵跪拜下去,雁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把将要双膝跪地的她又拉了起来。
海华泪眼汪汪地望着雁灵:“女君,您身份尊贵,却替我死去的丈夫报了仇,又救了所有人出地牢,对于恩人,这一拜是应该的。”
雁灵摇了摇头,将她拉回椅子上:“身份地位是人设的,若我不在意,它便没有意义。”
海华闻言愣住了,随后便也不再坚持,她与雁灵随意聊着,不一会,文母便从厨房里端出了三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
西肃的主食多是各种馕饼、烤肉,面条是东边的特色,而渔村这儿因为临海潮湿的问题,村民用海盐水和面,然后擀出细长的面条,晒干后存放。吃的时候,只要在滚水里下些海菜和鱼干,最后放面烧熟即可。
雁灵一直不重口腹之欲,近日赶路又多以干粮充饥,如今吃到这么一碗热腾腾的面,觉得十分鲜美。
就在雁灵把碗里的汤都喝干净时,那位女医师回来了。她背着一个装满药草的竹篓从木屋外走了进来,雁灵搁下碗筷,倏地起身,凝视着她。
“果然是你……”雁灵抿了抿嘴,露出一个罕有的温柔微笑,“凝和。”
凝和将竹篓搁在地上,小跑过来一把抱住雁灵,在场的几人同时愣住。
“雁灵,好久不见!”凝和微微踮起脚,紧紧抱着她道,“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伤得再重也被你治好了,不是吗?”雁灵的手臂环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怎么会来这儿?”
“这事晚些再说。”凝和松开手,端详着雁灵,她看起来仍然憔悴,眉间那枚赤色的印记衬着她的面容更显苍白,“我要是再迟些来这,你就要没命了!你一连烧了十来日,前两三日才退下去的,真是万分凶险!”
凝和语气中带着嗔怪,雁灵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文母见状,立刻开口道:“女君差不多也到了换药的时候,不若二位进里屋去,至于先生们,便留在这小坐一会儿罢。”
“文母说得对,我本也打算处理完后山的事便去你那儿为你换药,既然你来了,便去我暂住的那屋里换吧。”
凝和说完,便对着厅内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拉着雁灵进屋了。
凝和所住的里屋在房子的最里边,这间屋子与雁灵那间十分相似,窗户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四幽海,将海天之景尽收眼底。
凝和打了一盆清水端来屋内,随手关上门,雁灵背对着她褪下上身的衣裳。
雁灵昏睡时,凝和已经为雁灵换过很多次药,她的后背疤痕交错如密集的蛛网,十分骇人,每次她的指尖擦过她那些未愈的伤口、狰狞的伤疤,她都能想象在她们分别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中,雁灵经历了什么。
凝和一圈一圈解下雁灵肩膀与右手上的绷带。
□□会灼伤腐蚀血肉,凝和来之前,雁灵被炸伤的地方一直溃烂,凝和只能将匕首用烈酒清洗,再用火烧热后,剜去已经溃烂的地方,再重新进行包扎。好在雁灵有十分惊人的自愈力,没几日,这些地方便生长出新的皮肉,但新肉与药泥、绷带黏合在一起,哪怕此时凝和再缓慢、再小心,也难免会拉扯到,涌出刺目的鲜血。
雁灵全程都十分平静,仿佛一尊被摔碎了又黏合起来的、没有痛感的瓷偶。
“雁灵。”凝和轻声问到,“这一年的西川,很凶险吧?中陵五万大军去往西肃时,兄长也曾想过派军支援,然而当时北堰境内之地也同中陵的军队打得不可开交,实在分身乏术,好在你凭借一己之力打退了他们……这一路,很不容易吧?”
就像背上那些已经愈合了的,却仍然可以一眼望见过往的伤疤。
“嗯。”雁灵回答的既含糊、又肯定,短短一字,概括了这刀光剑影的一年。
凝和为雁灵重新清洗了一遍伤口,雁灵沉默了片刻,问凝和道:“你怎么会忽然来这里?”
“说来话长。”凝和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