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学医以来,我还真没有好好过过一个元宵节,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值夜班,什么过节仪式感都没有病人重要。
集市上花花袅袅的灯,看得我眼花缭乱,一盏过来、另一盏又过去了,弄得人不知道看哪一盏才好。
没看一会儿,我就疲乏了,在爷俩身后百无聊赖地跟着。姝儿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蹦蹦跳跳,拉着她爹势必走过每一处摊子,不放过一个。
这不,姝儿又看上了一只兔子灯,央求爹爹买给她。果然啊,孩子跟在父母身边总归是活泼一点,不像在府里谨小慎微的。
“繁花。”
“嗯?”
王爷突然叫我,打断了我逐渐飘远的思绪。
“你要不要兔子灯?”
“啊不必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额。”还没等我说完,一只兔子灯就塞到了我怀里,不容我拒绝。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你还别说,这兔子灯做得怪精致的。
“繁花繁花,那里有火壶表演!”姝儿看上了新奇玩意儿,拽着我和她爹就往前冲,我一时没站稳和王爷撞了个满怀。
我默默揉着额头,仰头试探性地关心了一下王爷:“你没事吧?”
刚才听到王爷闷哼了一声,我这一头撞在他胸膛上,力道不小。
“小心。”王爷把我往他身前一扣,我的头又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身后全是人,乌泱泱地从我们身后挤过去。
凑热闹这事,自古以来都不含糊。
火壶表演果然名不虚传。热烈的火光,黑色的人影,像一场神秘的祭祀仪式,用光热诉说着传承的秘密。火树银花,人头攒动,人类渺小,妄图控制金木水火土,为己所用,殊不知自然远架于人类之上,在大自然的视角里,我等不过尔尔。
又扯远了,看个表演想什么有的没的。
回头一看,王爷也正盯着火壶表演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繁花,你以为火攻如何?”
“啊?王爷是说用火炮?”我讶异地看着王爷,好家伙,原来他也走神了。敢情一家三口,只有姝儿是来正经逛集市的。
这个夜晚若是如此平静就好了。
人群里突然一阵骚动,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黑衣人,立于屋顶,人人手中一把弓弩,训练有素,朝着人群一通乱射。
王爷护着我和姝儿躲起来,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火壶表演的人却没有停下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地上倒着几个不幸中箭的百姓,冲天火光杂糅着浓厚的血腥味,好生诡异。
姝儿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小脑袋埋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怕给孩子留下什么阴影,轻轻拍着姝儿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告诉她“不怕不怕”。
黑衣人排兵布阵,放下白布竖幅,红色的字,赫然写着——气数已尽,二世而亡。
啧!好不吉利的话,这东西明显是膈应人的,膈应谁的我就不说了。
“繁花,你和姝儿在这躲着,我去看看。”王爷压低声音,嘱咐了我一句,就从后方绕过去查看情况了,徒留一个背影隐没夜色中。
这群歹徒应当是有目的性地演这一出,为的什么我不清楚,但足以让皇城人心惶惶一阵子。
此处名为临州,距离皇城不足五十里,天子脚下胆敢公然嘲讽大夏气数已尽、即将亡国,简直危言耸听!
况且今日是上元节,没有宵禁,现下正是夜市人最多的时候,歹徒选好了天时地利,特意让谣言发酵,动摇江山社稷和民心。
虽说将在外有所不受,但陛下本就对靖安王的兵权有所忌惮,若朝堂上有心之人刻意挑唆,难保不会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此番出战本就是背水一战,再有人使绊子,即便是打赢了,靖家军也很难回得来了。
这些我能看得出,王爷自然更清楚。他处处如履薄冰,既要护住大夏,更要护住靖家军,还要护住我和姝儿,难,太难了!
一切的一切,皇帝得不了利,王爷得不了利,文武百官得不了利,唯有与大夏打了数年的金兵,能从这场阴谋中得到喘息的机会。所以,这场动乱的背后主使——是金兵密探。
很快,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王爷悄悄摸到黑衣人背后,用石子击落了一众黑衣人。没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这群黑衣人并没有那么厉害,王爷一敌六,丝毫不落下风。
最后,黑衣人见打不过王爷,丢下了受伤的两个同伴,落荒而逃。被丢下的那两个,还没等王爷问话,就服毒自尽了。
如此折腾,那个火壶表演人居然还没有停下,这都不能说蹊跷,应该说诡异了。
“喂,停下!”王爷顾不得烫手,一把拽住火壶表演人,逼迫他停下。打开他黑乎乎的面罩,王爷惊讶地发现,表演人是一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