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一到洞外,因为突然的光亮,用手挡了下眼,这才看清站在不远方,被一圈人簇拥着的一个年轻公子,而在那些人近处,沮鞑腿上染血,被人反绑着跪在那里。
他语带轻视道,“几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有长进。”
“你说什么!”公子波怒道。
夫差拍了拍自己的王袍,一身泥土血污,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与此时精神饱满被众人拱卫的公子波相比,真是狼狈不堪,
夫差像是个不羁少年般揉了揉鼻头,道,“你什么时候敢,哦不,你什么时候有本事单独面对寡人时,再谈什么想杀了寡人的大话吧。”
公子波冷笑道,“夫差,死到临头,你还是这么狂妄自大!”
夫差道,“不然呢?”他声音突然变得冷酷,“你觉得这些人挡在你的身前,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公子波听罢,周身一颤,下意识向侍卫们的身后又移了几步。而他的侍卫们因为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亲眼见识过夫差的神勇无敌,也被震慑地退了几步。
公子波此时脑筋一转,突然道,“还有一个人,夫差,让那个人从洞里出来!”
夫差冷笑一下,眼中寒光森芒,“你想见他?”
“叫他出来!”
夫差痛快道,“范蠡!”
范蠡?
公子波一听,突然心中大喜。看在夫差眼中,夫差却觉得他的反应可笑至极。
范蠡从洞中走出,也先被光线刺了一下,等缓和过来,才看到立在近处的夫差的背影。范蠡稍转身一看,他们后面——洞顶上的小坡上,站着三个弓箭手,正张着弓直对着他。
范蠡正了身子,向公子波道,“范蠡见过公子。”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恭敬有礼地称他一声公子了。
虽然没见过范蠡,但范蠡一出现,那份独有的温雅的气质,却与传说中别无二致,公子波喜道,“范大夫,居然真的是你!”
他继而急道,“本公子知道你是迫于夫差淫威才为他卖命的。”
“范蠡,只要你现在愿意将夫差擒住,本公子保证,他日我入主姑苏之时,定会放你和勾践回越国,不必再在吴国受苦。”
夫差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冷寒的目光隐隐透了杀意,却藏而不露,“你还是先为自己操心吧,”夫差道,“这次找了这么一大堆人,大概你从宫中带出的财物也用尽了吧?”
夫差对着这一众杀手道,“怎么,你们的账都结清了么?还是也等着这废物入主姑苏之时才能结账?你们觉得,死在我剑下的可能性大,还是等着这废物入主姑苏的可能性大?”
夫差说罢,瞧了范蠡一眼。
范蠡却像没看到似的,对公子波笑道,“多谢公子抬爱,这笔交易看起来不错。”
公子波听罢大喜,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沮鞑大骂道,“范蠡,你不识好歹,你敢背叛大王!……”
话没说完,就一声闷哼,被身后人一脚踢翻。
可就在沮鞑被踢翻在地,吸引住众人一时的注意力的瞬间,范蠡与夫差却同时疾身而起,骤然发难!
只见范蠡手腕一抖,指间三枚石子激射而出,背后高处的三个弓箭手发现时,急忙发箭,但为时已晚。箭出之时,三人俱是一声惨叫,掉了弓,捂着手腕,哀嚎不已。
范蠡却在空中两下翻跳,接住三只箭,反手一甩,正中三人要害,三人应声而倒。
而在范蠡出手的同时,夫差挺身疾速冲进公子波的保护圈,执剑直取公子波。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急急应上。而范蠡此时也已掉转身形,跟上夫差,为他挡开一侧劈砍,同时正手一刀削断沮鞑腕间麻绳。几乎同时,夫差的剑势如破竹般挡开一切阻拦,如神鬼般来到公子波眼前。两人的动作,如风如水,流畅果断,瞬时即至,完美默契,像早就排练过似的,令人叹为观止。
沮鞑侧身向外一滚,扯开手腕上的绳子,随手抄起一柄刀,咬牙站起,为夫差与范蠡打援。
公子波重金请来的人自然也非酒囊饭袋,在夫差即将手刃公子波之时,挡开了夫差的攻击,于是,以夫差与范蠡为中心的真正的团战开始了。
但夫差与范蠡在长时间的对抗中,体力损耗极大,何况此时还有腿部负伤的沮鞑,所以他们深知不宜久战,必须主动出击,以攻为守,才有得胜的机会。
两人都激起浑身最大的角力,往往瞬间出手,一招致命,但重在攻击,往往就会防守不足,身上也渐渐负了伤。
两人同是武功高手,这种对己只挡杀招,不顾轻伤,对敌必招招致命的打法,对敌人是极大的震动,两人如浴血阎罗一般,遇人杀人,不过一会儿工夫,公子波的手下已所剩无几。
此时如嗜血狂魔般的夫差,极大地撼动了公子波,他整个人像吓傻了一般,躲在树旁,浑身忍不住地颤抖,那是面对即将大势已去的恐惧!
这一次,这一次,他压上了全部的身家,如果这一次失败,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可夫差,就好像有神魔附体般,他屡次对夫差下杀手,屡次却失败。以前,他投毒,他派人暗杀,他在战场上找人给夫差下绊子,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双手沾满鲜血的夫差,这样的夫差令他恐怖、害怕,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对手?为什么,他的对手会是夫差这样的怪物!
眼前只剩四名手下,他见沮鞑勉力站起,一刀戳进一人的心窝,然后因腿伤不支,重重跪倒在地,却死命将刀摁在那人胸口,拼尽最后的力气,不肯松开。
他又见夫差还在与两人周旋,而范蠡一刀插进另一个身体。
难道,他真的要失败了?难道,他这一辈子注定要败给夫差?难道夫差真的就没有弱点?难道他真得如夫差所言,如此无能,连夫差的一根寒毛也动不了?
——此时,范蠡抽刀,突然,身子一崩一顿,却没拔出来。
?
范蠡又使劲一拔,这才明了,方才用劲太猛,这刀口怕是卡在了人的胛骨间了。
夫差在力敌二人的间隙,急切地瞥向范蠡一眼,公子波却眼间一亮,嘴中一声口哨响起,指向范蠡——他想,他这一生的直觉都没有这样敏锐过!
这是他的最后一招!
也可能是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