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的伤口被妥善处理后,人也悠悠转醒。
起初,西施的父母见她捡回来一个身受剑伤的人,都忧心忡忡,生怕惹上什么事,毕竟吴国人为了给吴王夫差搜寻美女,刚从苎萝村离开,整个村庄被闹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后来,经西施介绍,知道此人是越国上大夫范蠡后,二老才稍有宽心,又知范蠡与西施的关系,更忍不住要急切地询问范蠡。
“范大夫啊,既然你逃出来了,不如带我女儿一起走,离开这里。”施母道。
施父道,“对,我们把西施交给你了。我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请你好好待她。”
西施脸边泛起红晕,有些羞涩地低着头,她还记得范蠡让她等他三年,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从吴国脱身来找她了。
听了西施父母的话,又见西施羞赧的神情,想到此行的目的,范蠡心中沉重,难以启齿。他抚着伤口,吃力地从榻上站起来,行礼道,“二位老人家,承蒙你们不弃,将西施的幸福托付于我。范蠡铭感五内。”
范蠡顿了顿,艰难道,“但是,现在,我不能接受二位的美意。”
施家三人惊讶地看着范蠡,尤其是西施,甚至有些不能相信范蠡说出的话。
“什么?”施父急道,“为什么?”
范蠡看着西施失落的样子,不得不继续道,“我不能离开吴国一走了之,因为大王还在吴国。如果我不回去,大王会被夫差杀死,我不能做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人。”
施父再确认道,“那你的意思是,不带我女儿走?你还要回吴国去?”
范蠡垂下了眸子,默认了施父的话。
施母急道,“难道,你真想让吴王把西施抓去?你知不知道,西施已经……”
“妈!”西施这才从不可置信的失望中缓过神来,连忙打断道,“你们先回家吧,你们出来这么久,不怕被吴兵发现么?”
“可是!”施母道。
“别可是啦,你们赶快回去吧!”
见父母仍不肯离开,要与范蠡说个分明,西施推着二老就往屋外走。
临出去时,施父还是忍不住冲着榻上的范蠡道:“范大夫,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可你也得替我女儿想想啊!……”
语音方落,门便被西施关上了。
二老被西施拥着走出茅屋几丈远,施父转身对西施急道,“女儿啊,你为什么不把你为了躲避吴兵投河自尽的事跟范蠡说啊,现在也只有范蠡这样的大官才有办法救你了。”
西施却道,“爹,范大夫现在为了大王和越国的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就不要再拿我的事麻烦他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么。”
见女儿如此,施父更着急了,“那个叫伯嚭的吴国大官说,夫差可是点名要你,这次算是躲过去了,可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啊。”
“是啊,你不要不当回事,”施母赞同道,“那些吴国人没那么好糊弄的,他们并不完全相信你已经死了,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要全村人的命啊。”施母心有余悸,“要不是郑旦挺身而出,自愿去吴国,暂时平息了这事,全村人就遭殃了。”
施父又道,“你就和范大夫说说吧,他就算现在去了吴国,身不由己,也总归是见过世面的人,总比我们有办法的。”
“好啦,我自己会说的,行吧?你们快点回去吧,别真让吴兵发现了。”西施安慰道。
二老见西施松了口,也怕真被吴兵找到这来,这才终于离开了。
见父母离去,西施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褪了下去。
想到刚才范蠡拒绝带她走,又想到自己此时有家不得回的处境,一份苦楚便染上了绝色的容颜:吴国人真的不会善罢甘休么?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真的到了绝境?
可是范蠡,他的伤,他虚弱的身体,已经让她明白他的艰难,她又怎么能拿自己的事再去给他添麻烦?
等她进了茅屋,脸上却又变得平静,她并不想让范蠡瞧出自己的愁苦。
见西施归来,范蠡关心地问道,“西施,你父母方才是什么意思?吴王……”
“哦,也没什么,吴国派人来给夫差找美人,现在我们村里的姑娘为了躲避那个荒淫无耻的暴君,都有家不能回,躲的躲,藏的藏。”
西施讲的合情合理,范蠡并没有意识到,西施既讲出了自己的处境,又没有讲出自己真实的处境。
他只是觉得,难怪西施方才催促二老回“家”。
他环视屋里,空荡荡的,陈设过于简陋,的确不像是一家人长住之地。
范蠡望向西施的眼神逐渐多了几分心疼,“所以,为了躲避吴兵,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西施点了点头,却故作轻松地笑道,“你放心,这个地方挺安全的,”见范蠡眼中的愧疚更重,西施劝慰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真没事啦,过段时间,找不到什么美人,那帮家伙也就离开了,我就可以跟姑娘们一起回家了。”
西施虽然这么说着,可想到方才范蠡拒绝带她远走高飞的话,心中又难免不是滋味,不知道要怎么继续面对范蠡。她转过身背对范蠡,假装着忙碌,收拾着物件,怕被范蠡看出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