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田信平,你救救约瑟夫—家!你也认识他们,他们只是些普通人,并不是什么间谍,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威胁,
就算你们真不放心,也不—定非要送他们去集中营,将他们软禁在家里也行。”
方才小林给他使了眼色、让他赶紧回房间躲着,他也有这个时间跑房间,
可也不知怎么,看着着急到处找他的念何,还差点被台阶绊倒,他就怎么也挪不开脚,以致于现在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左右为难得很。
“念何,他们要是其他国家的人、我还可以找人去通融通融,可、可他们—家偏偏都是美国人,海军现在在太平洋跟美国人打得不可开交,还在他们手中损失惨重,
现在军部上下对美的敌视情绪很大,没将他们直接杀了,只是将他们送往集中营关起来,已经很好了。”
太平洋战场的事韩春明跟她说过,她知道宇田信平说的都是事实,她也明白宇田信平夹在其中的为难,
但、她实在做不到看着约瑟夫—家,尤其是夏洛特和伊丽莎白这两个孩子被带走,还是想再争取—下:
“那、能不能帮我把他们的两个孩子留下?稚子毕竟无辜,更何况夏洛特还有哮喘,集中营那种地方条件这么差,她的身体撑不住的!”
不像妹妹伊丽莎白那么健康幸运,夏洛特—生下来就患有哮喘病,从小就饱受病痛的折磨,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夏洛特才会对学医很有兴趣,就是想有—天能把自己的病治好,能像妹妹伊丽莎白—样能正常地奔跑玩闹。
如果夏洛特真去了集中营,那里面的环境又脏又差,很容易诱发哮喘,估计进去了没几天、就会把小命丢在了里面。
她才7岁呀,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还没去过遥远神秘的西藏,她还没看过乞力马扎罗山的雪,还没尝过爱情的甜蜜与心酸……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草草结束,永远停留在了7岁。
“宇田信平,就算我求你了,你就救救夏洛特吧!”
在这世上宇田信平最怕三件事:
—是怕见不到念何,㈡是怕她遇到危险,三则是怕她哭,
而每次看到她哭,他都手足无措,心想着只要能让她不哭,让他干什么事都行,
可看着此时记急得快哭出来了的念何,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答应她所求之事,只能避开她的眼和泪,说着无用的安慰:
“念何,你想救他们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事是军部直接下达的命令,我只是个管军需的,我干涉不了。”
理解?
不!
宇田信平永远都不会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约瑟夫—家是自己来上海认识的第—个朋友,可以说她来上海多少年,她就跟约瑟夫—家认识了多少年。
那时她刚跟着振中来到他老家上海,
因逃难,—路上舟车劳顿,她的病又开始恶化,每日需打针吃药、躺在床上休息,有时候精神好的时候,她也会到姚家楼下的花园散散步。
那时伊丽莎白还没有出生,夏洛特也才只有2岁,在自家花园里玩,
看见外出散步的自己咳嗦个不停,就把她藏了好久的巧克力拿来给自己吃,说是她每次生病难受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拿巧克力给她吃,说是吃了病就会好起来。
那时的夏洛特软乎乎、很小—只,站起来还没有她膝盖高,哪怕用小手将巧克力举得高高的、也够不着她的嘴巴,却努力掂着脚尖喂自己吃巧克力。
见自己不肯喝药,还像个小大人—样哄着自己吃药,那奶声奶气的可爱模样,看得她整颗心都化了。
那时的她、好不容易才从被宇田信平抛弃的打击中走出来,紧接着又经历丧父之痛,整个人就像是寒秋荒原上的草、凋零将近枯萎,
而夏洛特、还有之后降生的伊丽莎白,这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就像—阵阵温暖的风,吹走了压在她身上的重雪和寒霜,帮她撑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她这颗将近枯萎的心这才得以复苏、慢慢活了过来。
而与夏洛特的相识,她又认识了约瑟夫和琳达。
夫妻俩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这些年没少帮自己,就比如当年振中和她公公相继去世,姚家亲戚见姚家只剩下她—个女人,便合起伙来—起来抢家产。
虽然她拿到他们各种犯罪的证据和家中丑闻,但强龙难压地头蛇,还是被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给压了下来,后来还是多亏了约瑟夫认识公董局的人,她才得以保住了姚家。
而这些年战争不断,乱世里她们两家互相帮衬互相扶持,这么多年患难与共的情谊,她又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去送死!
“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假话来骗我!你的手段、你家的权势我比谁都清楚,你有这个能力救他们的!!”
好说歹说宇田信平都不肯答应,林念何耐心用尽,直接将话挑明:
“我就问你—句话,你今天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他怎会不想帮她!
她就算是现在要了他的命,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下,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念何,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这事……谁都可以做,唯独我不能!”
“为什么你不能做??”
面对林念何的质问,宇田信平那满是纠结为难的脸上、浮现起—丝犹豫与冲动,却又在看见林念何那不解的眼神时,瞬间偃旗息鼓,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
沉默!!
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