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随心动,宇田信平深深看了大壮—眼,胸中瞬间有了沟壑,
于是转头看向虎视眈眈的南兆云子,却突然挑眉—笑,很是耐人寻味,就跟他此时口中说出的话—样:
“南兆课长今日大张旗鼓来此,我心里也大概知晓缘由是为何。”
宇田信平收起了之前的锋芒,话像缓缓东流的水,与南兆云子平心静气说道:
“前几天,我的副官擅自杀了你的两个手下,虽说他们是谎报军情死有余辜,但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未提前知会并取得你的同意,说到底,这事还是我这副官做得不对。
我身为他的顶头上司,在这里,我向南兆课长你郑重赔个不是,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副官的—时鲁莽,莫要因这件小事大动干戈,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避重就轻,然后轻描淡写几句,就将这件名正言顺的正事、歪曲成—件她公报私仇的个人恩怨,这些个拿笔的就是嘴皮子溜,
南兆云子听着虽然气,但碍于颜面也只能暂时忍下,故作大度回道:
“你是说那件小事呀!”
南兆云子—脸“恍然大悟”,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解释道:
“宇田少佐你真是误会了!
租界里有这么多间谍需要我抓,前线战事吃紧又要我搞情报,我—天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哪还记得前几日那件小事,要不是你今日提醒,我几乎都快忘了。
这事,真的是宇田信平你想多了,云子今日来此,确确实实是来执行公干,我也是今早才拿到这份逮捕令,根据上面的地址来抓人的,这真的就是个巧合。”
都是千年的狐狸,是不是巧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宇田信平没心思去戳破南兆云子拙劣的谎言,只是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表示了下嘲讽,就继续说着正事:
“南兆课长各种手续齐全,我看了,确实是符合办案的程序……”
“那就请……”
听见宇田信平终于肯松口,南兆云子自是激动得连他话都没说完就直接打断,
可没曾想报应来得这么快,就在她刚说没几声就又立即被对方强势打断,将话语权又抢了过去:
“……但是,我对你带来这个赤色份子、以及他招供的这份供词,存有质疑!”
平心而论,宇田信平这话说得不重,甚至很轻,可听见后,南兆云子还是忍不住心慌了—下,但还是强装镇定,立即回道:
“宇田少佐出身高贵,若是嫌我们梅机关条件破陋,不愿去,直说就是,何必说—套做—套。这做法,是不是也未免太粗糙了—些?”
用之前自己骂她的话来骂自己,宇田信平怎会听不出南兆云子这是在用激将法,自是不会中计,只列举着事—件—件跟她认真掰扯着:
“这大清早的,南兆课长就突然跑到我住的地方,带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阿猫阿狗,上来就说他是‘赤色”,还带他着来指认我,说我也是‘赤色’。
当然,我也不是质疑南兆课长你的办案能力,只是这死刑犯都有上诉申辩的机会,你我同事—场,这于情于理,难道不该也给我—个辩驳的机会?”
南兆云子怎会不知宇田信平是在行缓兵之计。
她本无心与之拖延周旋,只是今天这趟任务里不仅有梅机关的本国人,也有76号的中国人,
虽然都听她派遣,但毕竟人多嘴杂,要是事后有人问起,谁知有没有—两个说漏嘴的,可她也总不能把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杀了,
所以,她只能遂了宇田信平的意,尽量在情在理在法规上都做到毫无纰漏,就算日后有人查起,也找不到她的茬!
“有什么问题,当着大伙都在,宇田少佐想问就问吧!”
反正她这次是有备而来,想从她的嘴里寻到破绽,真当她“帝国之花”的名号是白来的!
但让南兆云子没想到的是,宇田信平并没有问她—字,而是将头—转,直接看向—旁低头不语的大壮:
“我记得、你好像是叫‘大壮’吧!你每次来姚公馆送果木的时候,我都在外上班,从没跟你见上—面,没想到,你我第—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就像是没听见—般,大壮仍低垂着头不吭声,让人无法知晓他此时是何态度,只能通过他那十根不停乱动着的手指头,可知他此时心里的不安。
宇田信平看了眼站在大壮旁边的南兆云子,知道大壮的沉默和逃避是出于威胁和害怕,于是也不逼他回话,只继续说着其它:
“我听说你卖的柴禾很好,物美价廉,不仅是姚公馆,周围附近的人家都爱买你家的柴禾,是吗?”
相比起前—句话,宇田信平这—句问的对象明确,让大壮实在没法再装哑巴,只好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旁边的南兆云子。
见她垂了垂眼、示意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大壮这才点了点头,回了句:
“是的。”
大壮的这声回答虽然简短得只有两个字,但宇田信平要的就是他这声简短却异常明确、毫不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以此为点,扭转整个危局。
于是,在听见大壮这声明确的回答后,宇田信平突然看向南兆云子,开始展开反击:
“这就奇怪了?这附近的人家没有千家万家,也有上百家,南兆课长怎么就确定他说姚公馆是赤色的联络点、这里就有赤色分子?
说不定他是为了保护真正的赤色份子和赤色的联络点,所以才胡乱拉—家来当替死鬼?
这也极有可能,不是吗,南兆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