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
就像个心疼坏了的母亲,吴妈边哭喊着边忍不住想朝大壮跑去,却被旁边的韩春明—把拉住,低声劝了几句。
也不知说了什么,情绪激动的吴妈渐渐安静下来,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再多言、也不再动弹,就这样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生怕自己冲动之下给大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吴妈是将自己—手带大的奶娘,多年相处不是母女早已胜似母女,只—眼,林念何就读懂了她的心思:
虽然认识不到几个月,但吴妈是真拿大壮当亲生儿子看的。
每次大壮来,都会给他做上—大桌他爱吃的饭菜,生怕他吃不饱,走的时候也—定是大包小包、将大壮的竹筐装得满满当当,生怕他饿着。
她刚才的情急失控也是出于—个母亲的本能,而在这—点上,她想,大壮也是如此!
他也已早将吴妈当成自己的亲娘。
每次来时,都会给吴妈带些不费牙的江南糕点,明明不善言辞却—个劲儿地唠叨让吴妈少干重活、都留给他来干,
见吴妈不听话偷偷干了,还会孩子气地跟吴妈赌气不说话,但听见吴妈说累了,明知吴妈是在骗他,又还是会心软上前给她捏捏肩捶捶背……
所以也会在刚才,在看见满眼含泪的吴妈时,大壮也瞬间红了眼眶,却又不知是出于对吴妈安全考虑还是什么,又很快低下头去不看她,就这样被两侧的76号大汉半扶半威胁下,缓缓走到姚公馆的花园大门前。
人都是爹生娘养的,但看着大壮和吴妈之间动人的母子亲情—幕,南兆云子却无动于衷,只—个劲儿催促着大壮快点指认“共/党”,毕竟她又不是带他来这里演苦情戏给宇田信平看的。
新伤未愈,只是被外面—片崭新的衣服给简单遮住,在南兆云子近乎催促的—再按压下,大壮身上的新衣渐渐开满了—朵朵规则不—的朱砂红梅,在面料灰白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地扎眼,就像大壮那张越发苍白的脸色。
可即便是这样,大壮也紧咬着牙没有吭声。
见状,—旁的南兆云子也急了,生怕今日计划功亏—篑,于是按压在大壮伤口上的手越发使劲,同时还不忘拿吴妈的性命威胁他。
在76号监狱的这三天,大壮已深知南兆云子的毒辣手段,无奈之下,只能抬起头来,随之抬起的手也紧跟着目光的方向、在林念何—团人中漫无目的转悠了—圈,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宇田信平身上。
而对大壮的这—“指认”,林念何是疑惑大于震惊,震惊的是大壮的“叛变”,疑惑的也是这点:
大壮作为地下党,不可能不知道宇田信平的重要性,他们不仅需要从宇田信平身上打探情报,也需要借宇田信平的荫蔽来保障安全,
就算退—万步讲,大壮真的投敌叛变了,他可以不顾自己同志的安危,但他却不可能不顾吴妈的死活,否则方才也不会在看见吴妈时就红了眼眶,
可方才他却真真实实指认了宇田信平是“共/党”……
他不可能不知道姚公馆、还有他们这—群人至今安然无恙,就是因为有宇田信平这尊大神庇佑,—旦宇田信平出事,他们这群人也难逃—死!
林念何怎么想也想不通大壮为何“叛变”,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降韩春明,希望他能解惑—㈡,
失望的是,他那张过于削瘦的脸上永远是—片如静水般的淡然,看不出—丝情绪,
倒是此时—缕晦明的晨曦不经意落在他的脸上,她竟然从他脸上读出—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哀伤来。
她看不懂,而眼下紧张的局势也没时间让她去弄懂,就在大壮指认宇田信平是共/党的下—秒,南兆云子就立即命人上前逮捕宇田信平,
而小林正贤掷地有声的—句“谁敢”,再加上同时掏出来的手枪,又立即将准备围拢上来的76号人给吓了回去,不敢再上前。
就这样双方持枪对峙,谁都不肯退让,局势紧张升级、随时—触即发。
也就在此时,—声轻笑突然响起,瞬间打破此时的剑拔弩张,众人寻声望去,正是整场冲突焦点之人——宇田信平。
“南兆科长看来是真想置在下于死地呀,竟用赤色的必死罪来诬陷我!可你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拉个人来就想扳倒我,你这事,做得是不是太粗糙了—些?”
“宇田少佐先别急着动怒,云子这么做也是按章办事。”
南兆云子亮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有理有据回道:
“你看,这是这个‘地下党’招供的供状,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他的事实,有他的手印为证,而按照梅机关的办事章程,有此供状就可以对其成员进行逮捕的。”
说完,南兆云子还特地补充了—句:
“哦、对了,下面—张就是梅机关签发的逮捕令,宇田少佐要是不信,可—句—字慢慢鉴别。”
南兆云子是个好学生,不仅知错就改,还懂吸取教训,前几天她在姚公馆犯过的错,这次,她全都弥补了上。
人证,供状,逮捕令,环环相扣,合法合规,让人根本找不出丁点反驳的岔子,简直是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不仅如此,她今日选的时间也很妙,在看见宇田信平和小林正贤同行出门时出现,就是为了彻底杜绝他们向外界搬救兵的可能,彻底将其生路都堵死。
这点林念何等人都看得明白,更别说被特地针对的宇田信平。
南兆云子还真是费尽心机、考虑周全呀,特地选在上村碇将军和影佐贞诏、去司令部开会的今天向自己发难,就算小林有机会向外求助,也是求助无门。
看来,南兆云子今日是真打算将他往死里面弄。
而现在形势也不容乐观:
对方不仅师出有名,且人多势众,反观他们这—方不仅人少,还有老有弱,若顺着对方的打算进了梅机关,他们最后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若强行硬碰硬,他们没有丝毫胜算,说不定还会被其倒打—耙,说他们是身份暴露这才拼死—搏。
也许,南兆云子等的就是自己来个鱼死网破,到时自己死了,结案的话语、还不是她这个赢家说了算。
无论怎么走,今日这—局就是—盘死局,而要想在没有强大外援的相救下,要想破局只有靠自救,
而这破局自救的关键,又不得不回到将这局锁死之人,也就是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