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如此气势汹汹,是要把在下的屋子拆了吗?”
忘尘不慌不忙地将外衣披上。
长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你方才在做什么?”
“睡觉。”
床榻上被褥掀开一角,长罹过去伸手摸了摸,尚有余温。
方才那一丝波动绝不是错觉,长罹怀疑是忘尘恢复了记忆,毕竟勿悲没有那么强大的灵力能够撼动幻境结界。
但是看忘尘这副模样又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
只能按下心中疑惑,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加固一下结界,尽量将忘尘困在里更久一点。
忘尘上下扫视长罹,旋即移开目光。
长罹皱眉问他:“怎么?”
“殿下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道。”
看长罹身上没有明显伤处忘尘便放下心来,他不信还有谁能伤了道尊。
记忆一团一团往脑子里挤,忘尘垂眼深吸一口气。长罹居然敢把他关在这里。
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人,忘尘心头一震。远在元天,长罹与自己不得生情,今至下界,他幻化出一方虚无幻境,做出逾矩之事,事后再将这段记忆抹去,重归元天。
长罹敏锐感知到忘尘情绪不对,他主动凑上前去,将手摊开,轻声道:“忘尘,你看,我又没受伤,哪来什么血腥味。”
面前一双手干净漂亮,指节虎口没有一处茧。
忘尘轻轻牵上去,摩挲绣着精致暗纹的袖口,他记忆中长罹的手不是这样的。
元天。
忘尘将意识从混沌之中剥离,睁眼是一棵老树,树下是一地白色花瓣。
手指尖生出无数深红色的线,隐没在花瓣丛。
浑厚灵力涌入体内,忘尘感受到了花朵绽放凋零的过程。
一双清澈金瞳撞进视线。
对面那人额角冒着细密汗珠,长发高高梳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
长罹随意擦干鼻尖汗水,将剑搁在棋盘上,面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打断他修炼节奏。
元天哪是说闯就闯,长罹只当他是山上成精小怪,上前捉住他的手腕。
纯净灵力在经脉中流淌,长罹颔首:“原来是只有天赋的梨花精,本尊养了你这么多年,是该成精了。”
忘尘挣开手,施出一道灵力卷起花瓣,漫天花瓣化成一件白色长袍披在身上,他翻手握住长罹的手:“原来是你。”
混动空间,时常几道剑刃闯入,忘尘醒来看见棋盘上那柄长剑,剑身残留熟悉剑意。
长罹这只手有两个渗血的小口,常年握剑磨出许多老茧。
忘尘回神,正想松开手,长罹声音响起:“怎么了?我的手好看吗?”
看着那双光滑干净的手,忘尘笑着摇摇头:“我喜欢握剑的手。”
长罹一愣,忘尘转身离开:“我要睡了。”
“现在又不是午睡的时间。”
忘尘轻咳几声:“生病了,体谅一下。”
知道忘尘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长罹只好识趣离开:“你......好好休息。”
这么个半吊子的幻境。
忘尘从丹田化出悬光,将其与幻境结界融为一体,不动声色地撕开一道口子。
身上沉重的病痛一下子烟消云散,忘尘呼出一团浊气,将肺腑的余毒清出。
果然是道一的法宝。
眼前是熟悉的枯山,道一不见踪影,忘尘牵出神念,缩地成寸。
枯山沟壑下。
百尺高的峭壁,底下是狰狞乱石。
阴风瑟瑟地刮,忘尘抬脚,鞋边沾上染了黑血的泥。
转身再看,道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伏在地上,忘尘伸手去探,人已经死了。
心口堵了一团郁气,忘尘很不满长罹插手他的事情,而且他早已算出了道一的死劫,这种命中注定让他对长罹的死劫很焦虑。
忘尘还是回到幻境之中,他倒要看看长罹能装多久。
长罹烦躁地扔掉手中的纸团,他没把握瞒忘尘很久。
宫里张罗着即将到来的中秋宫宴,长罹问候皇后,她忙得焦头烂额,皇帝差人请太子。
殿内弥漫一股晕人的异香,长罹轻咳一声,炉内的香立马熄灭了。
老皇帝迟钝地嗯了一声:“长罹,朕让忘尘给你带的汤要好好喝啊,你这身子。”
“父皇,儿臣都喝下了。”
静了一会儿,皇帝突然出声:“到底是朝臣,在东宫住着像什么样子,你不替自己想也替忘尘想想,他要如何在同僚中立足。”
长罹乖巧应下。
“宫宴之后吧,”皇帝抬眼瞥了一眼长罹:“御膳房的汤,给他带一碗。”
高耸的宫墙围住宫殿,漆黑甬道回荡幽幽梆声。
马车骨碌碌地滚过青石砖,桌上放着一个精致食盒。
长罹想起上次忘尘带回来的那碗汤,这碗汤是他亲自去盛的。
忘尘权力太大,皇帝将他孤立于群臣之外,而现在他人在东宫,太子门下。
皇帝动了杀心。
长罹不至于窝囊到让自己的人死在区区幻境,大不了也过过皇帝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