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罹将三炷香插在香案上,面前那尊金身佛像慈悲垂目。
“佛子,你在说什么?”
勿悲起身拦住欲走的长罹,手腕上佛珠碰撞。
佛像前,两人对峙,勿悲面露难色:“破妄师兄,别执迷不悟了。”
长罹不解:“我是长罹啊。”
说罢便拂袖离去,勿悲站在原地,转身看向那三炷燃烬的香。
烟雾升腾,遮住了佛像双眼,勿悲向出门去追,发现被一道屏障挡住,自己脚下变回了冒着枯草根的沙地。
枯山。
原本扣在忘尘脸上的面具早就被取下来不知道丢到哪去,道一被人挑去手筋脚筋绑在一根木板上。
地上是两株被踩得稀烂的灵草。
勿悲根本找不到长罹和忘尘,他将道一放下来:“怎么样?”
道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居然......是他......”
马车上,长罹支着脑袋看着窗外。
“忘尘在哪?”
马夫仰起头:“还在宫里呢殿下。”
长罹疑惑地喃喃道:“怎么还没走。”
忘尘端着托盘侍奉在皇帝一旁,枯瘦苍老的手提着朱笔微微发抖,落下的墨水洇脏了桌案上的黄纸。
他看着那一团墨迹,颓唐地放下笔长叹一声,拿过忘尘托盘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爱卿,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忘尘垂眼:“陛下万岁。”
听到他这么说,皇帝先是愣了愣,旋即偏头咳嗽一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用袖子擦去嘴角污渍,放下手一看,是一口血。
看到皇帝咳血,忘尘仍然一动不动。
皇帝自己也不在意:“哪有人能活一万年,说说罢了。”
“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忘尘眉头跳了一下:“殿下至诚至真,英明过人。”
“嗯,”皇帝换了一个松泛的坐姿:“听说你最近和太子很亲近,你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多往来也有好处,只是注意一个度。”
忘尘点头应是。
“来,”皇帝招招手,后面侍女提了一篮食盒:“帮我把这个带给太子吧,让他也好好养养身体。”
忘尘上了马车,亲卫接过他手中食盒:“大人?”
盒子里是空碗。
忘尘神色淡淡:“让厨子在煲一碗汤,用这个碗装。”
亲卫打开盖子,明显看见碗是用过的:“大人,您的身体。”
“无妨,皇帝本来就是打算让我喝的,这药那太子可遭不住。”
“属下叫江医师来。”
忘尘把头枕在臂弯,随意摆摆手:“不必,上次她来太子知道了。”
亲卫不便多说什么,吩咐马车回了东宫。
长罹看着那碗鸡汤:“什么意思?”
忘尘端起碗喂到他嘴边:“陛下吩咐的。”
“你没做什么手脚吧?”
黄澄澄的汤映出长罹戏谑的表情,忘尘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臣哪敢。”
长罹掀开忘尘的袖子,轻轻探了他的脉。
忘尘放下碗,袖子盖住手腕:“殿下趁热喝。”
说罢他转身便走,长罹拽住他的手腕:“忘尘,你中毒了。”
忘尘挣开手,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长罹起身扳住他的肩:“我跟你说话......”
一滩血落在地上,忘尘捂着嘴:“松手。”
长罹一顿,忘尘大步离开了。
“操。”
那碗鸡汤还冒着热气,长罹喝完酒把碗往地上一摔:“来人。”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进来,长罹压低声音:“忘尘去见父皇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禀殿下,是属下疏忽,属下领罪。”
长罹踢踢脚下瓷碗碎片:“跪着,三个时辰之后把东西送还给父皇,怎么说你自己有数。”
忘尘从带来的箱子中取出一副药倒在下人准备好的浴桶里。
“唉......”
“大人叹什么气?”
一阵水声响起,忘尘将外袍罩在身上:“殿下非要这时候进来吗?”
长罹在屏风外:“我帮你解毒。”
忘尘深吸一口气:“出去。”
长罹并不理会他,径直走进来:“你为什么要喝那碗汤。”
“陛下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我的命比你贱,这样行了吗?”
听他这样说,长罹心中憋了一口气:“忘尘,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死的,你这样那这个幻境有什么用?”
忘尘仅仅拽着身上的外衣:“你在说什么?”
长罹这才反应过来:“没事。”
“没事可以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