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在直殿司忙碌了一天后，姬回雪提着灯笼，一步步往回走。
路上经过一处偏僻的小路，安静无声，姬回雪这才放松了警惕。
入宫已经三个月了，除了在这里勉强混了个小管事的身份外，她至今还没有正面接触姜小白的机会。
不过，姬回雪也知足了。
混上管事后，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独立的住所，不必再与其他太监一样挤大通铺。
此地位处王宫西苑，由先国君废弃冷宫改建。因经常有闹鬼传闻，人烟少的可怜，空置的屋子比人还多，正适合姬回雪居住。
姬回雪正走着，忽见前方，自己的屋子里亮起了灯火。
姬回雪握紧了手中的灯笼，心中警惕渐起。
快走数步后，姬回雪到了门口。
房门早已打开，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同样穿着一身蓝色的太监服，身材略显肥胖。
一见姬回雪回来，脸上便荡漾开了一抹闪烁不定的谄媚奸笑。
“原来是御马司的张公公。”姬回雪缓步走进室内，将灯笼吹灭放下：“不知来我这寂影轩，有何贵干？”
张公公起身，绕着姬回雪转了圈，忽然一脸阴笑道：“你杀了人。”
姬回雪眸光一紧，转身看着他：“你看到什么了？”
张公公冷笑道：“我看到你跟老鼠说话，然后老鼠咬了孙小四，孙小四死了。”
“张公公怕是说笑了。”姬回雪看着他，轻笑了：“青天白日，明明是他自己命不好，被老鼠咬死了，关我什么事。”
张公公不依不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那天就是你放的老鼠！而且在场那么多人，为什么老鼠不咬别人，却偏偏咬死了孙小四？分明是你指使！”
姬回雪懒得跟他纠缠，漫不经心给自己倒了杯水，凑到唇边道：“所以你想要什么？”
张公公凑到姬回雪面前，一脸谄媚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老鼠听你的话？教教我呗。”
姬回雪抿了口水，看着他，似笑非笑，不说话。
这一眼，看的张公公直发毛。
他不由打了个冷颤，继续谄笑道：“我保证，你只要把这个法子教给我，这件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姬回雪继续抿了口水，笑道：“抱歉，你怕是学不了。”
张公公直起了身子，脸色开始变得阴沉：“所以你是不愿意教了？”
姬回雪看着他，继续漫不经心抿水：“教不了，也不愿意。”
“啪！”姬回雪手中的水杯被打落在地。
“拾三郎，别给脸不要脸！”张公公指着姬回雪，怒发冲冠：“我告诉你！我干爹可是御马司总管！”
姬回雪的目光慢慢变凉：“所以呢？”
“惹恼了我，对你没好处！”张公公怒目圆睁：“我有你的把柄在手，你要想以后安生在这宫里头待下去，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把这事儿捅出去，你可脑袋不保！”
“是么？”姬回雪慢慢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的笑了。
然后，她拿出了怀中的陶陨，有音符流了出来。
沙沙，沙沙，门外忽然爬进了数十条毒蛇。
毒蛇翘着蛇信子，一步步向张公公逼近。
“妖术！妖术！”张公公一脸惊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夺门而出。
然而，门窗皆已被蛇群堵住，根本无路可退。
有毒蛇逼了上来，张公公退到角落后，再可退无可退，终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姬回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既然知道我会妖术，不该珍惜小命，不要来惹我吗？”
“……我，我错了！求拾公公，不！拾祖宗！求拾祖宗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张公公双手作揖，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然而，已经晚了。
随着姬回雪唇边陨声渐起。
蛇群一拥而上。
“啊！啊！啊！”几声凄厉的惨叫。
片刻后，张公公便断了气。
姬回雪放下陶陨，毒蛇们一瞬间如海水退潮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姬回雪将张公公的尸体拖出去，投到了一处荒弃的枯井里。
一切收拾完毕后，正欲转身离开。
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王上，夜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就寝吧。”
是姜小白和一众内侍。
姬回雪赶紧躲入一处林后。
姜小白似没听见劝阻般，只是疾步向前，问高毅道：“你有没听见陶陨声？”
“没有啊。”高毅摇头：“王上您是不是幻听了？”
即便真的听见陶陨声，这天下会吹陶陨的人，何其之多，又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王上怕不是又要抽疯了。
姜小白不死心，又问身后其他人：“你们也没听到吗？”
众人摇头。
姜小白仍不死心道：“去找！把方圆五公里内，所有会吹陶陨的人，全部都盘查出来！孤要亲自过问！”
“这……”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高毅。
高毅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王上，这里是废宫，住的都是太监内侍，没有女子。”
仿佛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姜小白眼里的光亮，终于暗淡了下去。
过了良久，他道：“走吧。”
人群退去，姬回雪松了口气。
一番折腾完，再回到住所时，已是深夜。
姬回雪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上榻睡了。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就听外面一阵吵嚷喧哗。
姬回雪快速收拾起身，走到门外看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听说了吗？隔壁御马司的刘总管，今一早起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连着打死了好几个小太监呢。可吓死人了。”
有人吓得缩紧了脖子道：“怎么回事啊？”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今早御马厩的御马，突然发狂，连着踩伤了好几个人，到现在还没人制得住呢。”
“这个我也知道。听说这发狂的御马，可是王上准备诸侯会盟围猎用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御马司可真是要大祸临头喽。”
“让让，我记得那御马厩里的所有御马，不是他那干儿子张有德负责喂养的吗？听说为了后天的诸侯会盟围猎，张有德最近就差亲自睡马厩里伺候了。这伺候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谁知道他那个干儿子做什么去了，听说昨晚就一夜未归。事发后，刘总管急着派了好几波人去寻，都没消息。这才气得刘总管大发雷霆，连着抽死了好几个小太监。”
“我看他那干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自己喂马时出了什么纰漏，自己心知不妙，提前卷财跑路了。”
“管他呢，要我说啊，还是咱们这直殿司好啊，虽然平常工作脏点累点，不至于动不动就掉脑袋啊。”
“是啊是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现在有人能驯服那匹疯马，是不是就能在围猎当天见到王上，飞黄腾达了？”
……
人群一阵叽叽喳喳，姬回雪也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上前一步，轻咳一声。
小太监们听到动静，一看是她，都安静了下来。恭恭敬敬叫了声，拾管事。
姬回雪淡声道：“去干活。”
“是。”小太监们哈着腰，很快散开各自忙碌了。
姬回雪将目光看向远处的御马司，耳边回响起方才那些人的话。
诸侯会盟、围猎大会、驯服疯马、见到王上……
姬回雪微眯紧了眼，这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