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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书 > 不想仗剑天涯的暗卫 不是好女官 > 第36章 梦魇

第36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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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的回函。”暗卫营中的男教习将信笺推过沙盘,“她要延后领罚。”

女教习放下手中双锏,锏柄缠着的褪色平安符扫过沙盘中的河西舆图:“去年见她对那弯刀细致又珍惜,我便知这丫头要栽在‘情谊’二字上。”

地宫穹顶坠下的冰凌映着二人身影。

男教习默然转动左腕铁护臂,精钢鳞片刮过青玉案:“‘情谊’二字,对于暗卫而言,过于奢侈。暗卫训条首戒妄情。当年徐前辈为护韩前辈私调暗卫,筋骨尽断在蛟绦鞭下时,可比现下惨烈。”

寒风突从箭孔旋入,卷起他们鬓边渐生的白发。

女教习轻叹:“你我训过六批、一百八十暗卫,便是如今还未结束训练的那些,哪个不是断情绝欲的利刃?无需与主子有过多交流,服从命令和接受惩罚皆坦然。偏这丫头遇上个拿真心换命的公主。”

“也许和当年的那姑娘也有关……”男教习试探,“十七如今半是女官半是影卫,手上还有凤羽卫鱼符,想来可稍稍宽松些?再说,她也不是畏罚。是主子惊厥时攥她太紧。总不好不顾主子安危,你说是不是?”

“罢了。”女暗卫将密信掷入火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待公主离得人时,叫十七来领原本鞭数。”

……

同一时间“被薨逝”的淑妃被秘密安置在了冷宫掖庭东偏殿。

枯叶卷过地砖细碎的裂缝,将二十年前某位废妃的血书残页扫进东偏殿的门槛,墙上还保留着永徽三年废妃题壁诗残迹。

被特许了进来伺候的家生侍女檀儿跪捧越窑青瓷碗的手稳如往昔,碗中糖蒸酥酪腾起的热气氤氲了龟鹤铜灯的暖光。

“娘娘仔细手冷。奴婢新煨了糖蒸酥酪。”她将银匙在素面葵口盘中轻转三圈,这是三皇子幼时厌食的旧法,“尚食局特意添了崖蜜。”

淑妃忽地笑出声,郁金裙的泥银纹扫落案头残菊:“敬儿最爱这道羹,檀儿可给送去了?”

腕间褪色的鎏金钏磕在瓷沿,汤汁溅出,恰似那年三皇子在沙盘排演的军阵。

檀儿眼中闪过一丝哀戚,忙俯身用绢帕擦拭:“送去了,娘娘。”

“那便好。”淑妃拿起银匙,那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西苑传来疯妇的呓语,裹着掖庭特有的霉湿阴冷。

两个蓬头宫娥正争夺半碗冷淘,她们的锦履早被鼠蚁啃成絮状,却仍死死攥着永徽年间制的木箸。

这冷宫西墙的光景,与东偏殿的素纱垂幔竟成云泥。

“娘娘该梳头了。”檀儿轻车熟路地剔亮熏笼,笼中安息香混着祛湿的苍术。

笼底压着方洮河砚,那是三皇子的爱物,帘外斜挂的银平脱漆奁,正是三皇子束发受封那日所献。

淑妃没将檀儿的话听进耳里,怀中的布娃娃被按进瓷碗,水浸透的彩绣襁褓隐隐泛起暗色:“敬儿乖,喝了就不疼了……”

她哼起的摇篮曲,曲调缥缈如烟。

“今日的樱桃毕罗。”晚膳的时候,小黄门隔垂花门递上食盒,锁扣刻着尚食局的凤纹,“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要裹足碎叶城新贡的柘浆。”

檀儿接过食盒,葱管似的指甲在碧色琉璃盖上顿了顿。

底层暗格里躺着半枚褪色香囊,纹样恰似三皇子抓周时攥过的五毒荷包。

这是皇后给的体面,也许是感动于娘娘和三殿下的母子情深,又或许是因为三殿下毕竟是皇后看着长大的,所以多了些许怜悯。

但无论如何,三殿下谋逆是事实。

檀儿闭了闭眼睛,除了好生守着主子,她不作他想。

……

公主这一病就是小半月的光景,永安宫的支摘窗凝着薄雪,世安公主在鹅绒衾里动了动指尖。

焕游笙肩头覆着层药炉腾起的水汽,手中洪州窑青瓷里的蜜水已换过三巡。

“焕姐姐……”公主的嗓音像揉皱的丝帛,她试着撑起身,却见焕游笙已捧着盏跪在榻边,素纱衣袖带起药草香。

焕游笙见她醒来,惊喜的眸子亮了亮,动作却依旧沉稳:“公主仔细烫。”

她将竹节吸管凑近公主唇边,管壁雕着的缠枝莲倏地沾了水光。

公主微微吸气,温热的蜜水滑过喉间,梅花的香气仿佛融入心肺,缓解了些许病痛的沉闷,不知怎的,泪珠就滚进茶盏,在蜜水里漾开涟漪:“我……我再也没有三哥哥了。”

焕游笙心中一紧,将盏递给一旁静候的翠晴,轻拍公主单薄的肩膀:“皇后娘娘追封三皇子殿下为惠昭太子,太常寺已备下九旒玄冕……”

一开始皇后是要以亲王礼为三皇子治丧,后来不知怎的,又追封了太子,她少有这样朝令夕改的时候,想来心中也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焕游笙的话还未说完,公主将脸埋进她怀中,她衣襟上素银丝绣的蔓草纹刺得公主眼眶酸涩,呼吸间是她身上浅淡的血腥气。

窗外传来侍卫换岗的声音,世安公主擦了擦泪,指尖透过衣服划过焕游笙的肩膀:“焕姐姐的伤……好些了吗?”

“奴婢的本分。”焕游笙将暖手炉塞进公主怀中,炉身葡萄纹间腾起安息香,“倒是公主颈边的伤,还泛着红。”

世安公主闻言缓缓抬起手,轻触那伤痕,那里已经不再疼痛,只留下微微的凸起,却勾起了她全部的回忆。

是啊,这伤,是三哥哥留下的。

“那日三哥哥分明要说什么……母后她……”哽咽截断后半句,她无法指责自己的母亲。

但在场的人谁会不知晓,三哥哥分明是欲说母后的秘密,才会突然被暗杀的,三哥哥的死,一定和母后有关。

母后怎么忍心!

三哥哥又怎么忍心!

世安公主第一次体验到权力斗争的可怕,却无从诉说,心中无尽的悲痛和疑惑交织,像是被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就这样无言,直到三更天。

“奴婢去添炭。”焕游笙刚要起身,袖摆却被死死拽住。

“别走!”公主的指甲掐进她臂弯,“这宫中,只剩你的心跳是暖的。”

焕游笙心中一酸,默默坐下,轻轻抚摸公主的头发,那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孤独的身影。

翠晴轻悄悄地进来,动作迅速地添了炭,又轻悄悄出去,像是没来过一样,只多了些温暖。

又过了一会儿,世安公主开口:“我终于明白……”她指尖摩挲着手炉,“为何总想扯焕姐姐的袖角。”

她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来:“母后一向最疼爱我,至少在兄弟姐妹之间是这样的。但母后太忙了,在我的生命中总是缺席。于是她把焕姐姐送来,我当是得了件活玉雕,是象征着母亲的符号。”

焕游笙替她掖紧狐裘被角,铜镜映出两人纠缠的发丝:“皇后娘娘总是批改奏折到四更天。”

“可母后给的生辰礼,总比人迟三日。”公主扯了扯唇角。

菱花镜蒙着层药雾,焕游笙望见镜中自己眉心的褶皱:“皇后娘娘命尚药局备了七年的百花蜜。”

“可我不曾扯着母后的袖口学步,攀着她的颈子认星。”公主摸出焕游笙藏于袖口的弯刀,那是她给她的礼物,“后来我觉得,焕姐姐沉稳、包容,比母后更像一个母亲。所以移情。”

尾音消散在炭盆明灭的光影里。

“奴婢终究不是玉雕。”焕游笙道。

“是啊,焕姐姐不是玉雕,有温度,有情感。其实焕姐姐也不像母后。”至少不像母后那样冷血无情,世安公主在心中补充。

她忽然仰起脸,眼底映着冰裂纹窗纱漏进的月光,“可母后是心疼我的,对吗?就像那年我坠马……”

她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像是寻求着某种确认,才有依傍。

“娘娘在佛堂供了四十九日。”焕游笙接了公主的未尽之语。

世安公主却忽然打了个寒战,她想起了一个梦,一个不算长,却在她昏迷时不断重复侵扰的噩梦。

……

冷冷的月光在月影纱上洇开涟漪,九重月影纱在霜夜里泛着珍珠母般的幽光,世安公主陷在柔软温暖的泥金被里。

十二枝缠枝银烛台的暖晕透过纱幔,将波斯贡的密陀僧冻在窗棂冰花上,凝成万金难求的绮罗色。

第七重纱幔外,朦胧中母后的衣裙正随月影游弋,她描着翠羽眉的容颜从纱隙间浮出,领口缀着的瑟瑟石随动作轻响,恰似那年上元夜带她看灯时的环佩琳琅。

“世安又踢被了。”皇后指尖的护甲掠过她额角,花树冠的步摇在帐顶投下凤鸟状的影。

母后身上没有熟悉的瑞龙脑香混着佛手柑气息,那是母后批阅奏疏时的熏香。

这份缺失让世安公主感到有些陌生。

忽有霜风撞开半扇支摘窗,皇后鬓角的九树花钿骤然蒙上寒雾。

“母后的手指好凉。”公主话音未落,那只抚过她发顶的手突然扼住她咽喉。

世安公主呼吸一滞,惊愕的目光对上皇后深沉的眼眸。

月光在此时凝结成冰,皇后指间的缠丝戒勒进皮肉:“本宫的小公主……”

世安公主努力挣扎,这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喉头震颤都化作绵软水纹。

皇后衣裙上的云纹开始渗血:“本宫也想做个好母亲……”花树冠的步摇折断,“就像当年为你缝襁褓。”

如此说着,皇后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她的泪珠滚落在公主逐渐青紫的脸颊,却比雪还冷。

菱花镜映出扭曲的影像,公主望见自己正躺在襁褓之中。

窗纱外的月光突然赤红如血,形成枷锁光影。

世安公主的视线模糊了,皇后的身影在泪水中扭曲,她听见自己颈子断裂的脆响。

……

“梦都是假的,对不对?”公主希冀地看向焕游笙。

焕游笙不明所以,却颔首:“是。梦都是假的。”

但,恐惧,可能是真的……

小剧场一:

焕游笙:玉雕?

世安公主掰着手指头:嗯,玉雕、手办、芭比娃娃、奇迹换装游戏……

小剧场二:

世安公主:母后掐我了!

皇后:什么时候?

世安公主: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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