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蹉跎，到了尽时。风儿变得暖了，晨起时的鸟鸣声也不再稀稀落，便如当初从浮里云下船一般，也该同这段行程做个道别了。

“李熠。”

窗外人声传来，那声音温和轻柔。

李熠扬眸看去，是余思。

余思可能同他们一起来岭南，但绝不会和他们一同回豊都。

似是觉察到他在想什么，余思微微的笑了，他让开身子，身后是疲倦极了的李啸。

昨日圣旨下到岭南。

由于初代岭南王只接封地，不得兵权，故而岭南的兵都不归中央管束。

对此，熙平帝只得重令其不准豢养私兵数超过三万，又派着心腹官员作监察，使他配有专卫，与岭南王共治。

其实，若岭南要反，这些还真的不算是什么……

傅久檄跪接圣旨后，脑中便是此想法。只可惜，他太累了，更不想走傅永极的路数。

傅晩苒可能会有心思，他如实对慕偕说过。

“哪天我不愿做这个岭南王了，你便要防着傅晩苒，因为……我谁也不会帮。”

末了，他又问。“阿偕，聊玉还在那里吗？”

慕偕当时是点头了的。

聊玉和箍句青梅竹马，他们两个一个是跟着傅久檄的侍卫，另一个是他母后的小婢女。

………………

李啸首先开了口：“阿熠，似乎又要说再见了。不过呢，你哥我可以带人送你和太子殿下去到渡口……”

李熠打断了他的话，他问：“然后呢？”

“然后？”李啸笑笑，信口胡言，“当然是各走各的路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千军万马桥。”

这次相见，本就是个意外……

昨日宣旨的公公都对他说了，圣上要他陪同陆运来陆知府一起守在这岭南，做那个监察的心腹官员，他哪有什么办法……

他总归也是不能抗旨不遵的。

他也不能陪着李熠一起去豊都，那样的话，爹会更担心的。

处理事宜又到了三更天，他便这般顶着乌黑的眼圈来见他弟弟。

李熠看着他这副明显憔悴许多的面容，便不想再说什么了，只又去问了余思。

“余公子，你接下来……”

他换回了第一次那个称呼。

余思弯了眸，又摇摇头。

果然啊，他说：“豊都太喧嚣，我不喜欢。”

李熠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

不像那些没说完而后有转折的话语，余思只说这一句。

“那……二哥，余思，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李熠抬起眸，不知应不应有其他的期望。

“没了。”

闻听此言，李熠笑的淡淡：“后会有期。”

李啸拉着余思转了身，也落了泪。

尽管他还能再和李熠同行几天，可先得到，又失去，多么残忍。

看到两人都出了院门，慕偕才从房里悄然走出，轻声说：“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李熠摸不透，他看向慕偕，却恍然发现，慕偕看的也是自己。两厢目光交汇在一处，彼此眸中皆映着对方的眉眼。

光影婆娑着，沾染上两人的面容，明明暗暗，是都看不分明。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慕偕也许在想。李熠思索着。

慕偕唇角扬，给李熠递去了一个温润的笑。

李熠移开了眸，人道先动情的人是输家……

一上午过去，诸事具结。

临行时。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蓝像个小孩子一样拽着慕偕不让他走。

缘何如此，他的命是慕偕给的。

只是后来才留在了傅久檄身边。

慕偕安慰他好多句，他才放开手，又恶狠狠威胁慕偕几句后气呼呼离开。

先前慕偕和李熠一起说傅久檄的坏话，他只记下了李熠的仇，现在要把慕偕的也记上去！到他下次再来好好算一顿！

可他下次还来吗……

蓝进了林子里，却是正巧和李啸打了个照面。

“是你？”李啸笑起来。

蓝不答话，继续走。

李啸这次却也没再抓他。蓝走过去老远，回过头，一个人影都没，他有点落寞。

马车轮子缓缓转动起来。

前面的马夫换作了李啸，这人边笑边闹，倒似是让气氛活跃了不少。

车厢里面，李熠咬着个果子，听他哥和慕偕聊天。

“殿下，臣这个三弟最不着调了，您多忍忍，待他长大就会好很多。”李啸拍拍前面的马头，顺便揉一把它的鬃毛。

“本宫倒是不觉得，将军过虑，阿熠他为人还是不错的。”慕偕笑着回答。

李啸接着道：“为人是一方面，处事可不是，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殿下您注意着点……”

李熠：……

他插话：“二哥你说的这些，没意思，不如我来说些关于你的？”

慕偕眯着眸子笑眼弯弯。

“洗耳恭听。”

李啸一下变了脸色，忙作势去捂李熠的嘴。慕偕不紧不慢来一句：“将军，注意马车……”

“嗯……你讲罢。”李啸坐回去，放下马车帘子。眼不见为净！

但耳不能不听……李啸支好耳朵，却是听不见里面的人声了。

马车里。李熠伸手把慕偕抵在马车壁上，压低了声，“刚刚他说的，你，不许信。”

慕偕：“为什么？”

他也不挣扎，只一手托着下颌，笑问。

李熠想了半天，道：“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还想收买我，我成什么了？”慕偕也声音轻轻，扬着的尾音似乎飘飘荡荡着，往李熠耳中钻。

我成什么了？

李熠放了手，却是把头向前，他定定看着慕偕，眸子里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炽热，依旧是轻声。

“那你把我当做什么？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慕偕笑着，他问：“阿熠，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熠却在此时垂下眼睫，淡淡说一声：“不必了。”

“换我来问你了，为什么？”

“臣失态了，殿下莫怪，或者说若是想罚也无所谓。”李熠抬眸看着慕偕，可此时，慕偕只能从他眸子里看到一层冰雾，朦朦胧胧。

这一双桃花眸。醺醉着、朦胧着。

?给自己换了个淡粉的背景。好久不曾来看过了，这线偏离想象有点太多啊。

“真是想不到，恨不是都比爱长久么？”

?操作一会儿程序，模拟出味觉，然后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口中，酸而甜。

挺好。

但这样下去能不能行……

血色雨滴打在李熠脸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道。此刻的外界，李熠已经被程序暂时代替了。

「认识了这么久，我忽然想知道，你究竟是一项怎样的存在，能告诉我么？」

*“神明之上。”

神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可以帮助你做到。

*“只不过，我好奇着一点。”

「什么？」

没事，外面出问题了，你先回去。

淡粉的背景下，?看着面板上那处“黑化值100％”，这真是一点都没有减少的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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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马车内。

“阿熠这是怎么了？”慕偕弯着眸，指端停留在李熠的颈侧，温热的呼吸笼着他的眉眼，“真的不打算说话了么？”

“所以你是哪里来的端倪呢……”

李熠再度“睁开”眸子时，便是迎着慕偕的面。对方离自己极近，纤长的墨睫明晰到能数的清。

那双眸子，那双墨色的眸子，平如镜，映出的是他。

“慕偕……”李熠艰难的开了口。

“别说话～让我仔细瞧瞧。”

他将手指沿着李熠长而白皙的颈划到下颌，眸子灿若星辰。

“阿熠，你知不知道你很好看？”

李熠没答，他阖了一下眸，分不得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那墨蝶翅羽一样的睫毛垂着，底部圈出的，是条优美的弧。极其优美。

风铃声响。惊了这一床梦。

慕偕转过了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忽地想起来，是傅晩苒送他们的。

真不是时候啊。

李熠再睁开眼，便见慕偕摆弄着一挂风铃，仿佛刚刚真是幻境。

话说：风铃转，君心动。

这挂风铃精巧的很，随着慕偕修长指节的拨转而时不时出来些玲珑响，悦耳动听。

下一刻，慕偕扯断了它的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