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其他科室，核医学科向来没有太多病人，独立于主楼以外的小楼，今天更是尤为安静。
汪青柯等人的值班室就在徐平办公室的旁边，方便徐平教学以及日常沟通交流。
值班室今天就只有汪青柯一个人值班，她支着脑袋，书上的文字尤为陌生，半点都进不了脑子。
原来她就是秦笙啊，赵仁翊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白白的，瘦瘦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可爱的类型...
汪青柯心里冒出一股酸液，她不黑不胖，眼睛不小，平常笑得也不少，赵仁翊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可爱的那面。
黑色签字笔在空白纸面上无意义地画出黑色线团，像极了汪青柯繁杂多思的情绪。
“啪嗒”一声，值班室的门打开了，汪青柯下意识看过去，看清来人的同时，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并慌忙地收拾着桌面。
“老师，面诊结束了？”汪青柯抢先一步开口问道。
徐平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走。
“是的，结束了。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朋友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
“你朋友”，在汪青柯听来格外的别扭，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嗯，我相信老师的实力，没有太担心。”
徐平“呵呵”一笑：“你多跟你朋友交流一下吧，我看她有点紧张。从医生的角度，我们要实话实说，把所有可能的风险情况都考虑到。但作为朋友，你可以多给她一些信心。”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准备考试吧。”说完，徐平贴心地把值班室门关上离开。
汪青柯坐在办公椅上，随意一转，恰巧看见窗外走出去的秦笙。
和来时一样，一个人背着一个大托特包，里面装了不少资料，看着不轻。但她的腰背都挺得笔直，脸上表情看不出轻松或是沉重，很正常的神情，正常到别人只会以为她是病人家属或者探病的人，不会认为她就是病人。
汪青柯想，秦笙应该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生。看着像柔柔弱弱，生气伤心会红眼的兔子，实际上是一只自由坚强的小猫。赵仁翊还算有点眼光。
想了想，汪青柯放下手中无意识旋转的签字笔，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朋友面诊结束了，徐老师说问题不大。】
“你朋友”，汪青柯无声地加重语气，最终摇摇头。就这样吧，多一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周一的办公室，从早上开始热闹，充满活力，好像真的有人周末休息得很好，得到了足够的能量。
秦笙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周围的同事，有些羡慕，又有些头疼，连陈乔都看起来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状态。
下一秒，手机震动。
可爱的乔妹：【喝咖啡吗？我不行了，实在太困了...】
秦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愧是陈乔。
什么认真工作，果然是她的错觉。
秦笙：【这个月都不喝啦，咖啡有点刺激。】
闻言，陈乔抬头看了眼秦笙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秦笙好像又瘦了点，背影看着更加单薄了。
【你上周去复查了吗？结果怎么样？】陈乔的手指悬在半空中，迟迟没办法按下发送键。
最后还是选择删除，重新打了一句：【嗯？咖啡不行吗？】
秦笙没有隐瞒，直接道：【下个月我要做一个叫碘131的治疗，为了让治疗效果更好，最好坚持一个月的无碘饮食。】
无碘饮食？咖啡含碘吗？陈乔皱着眉头看屏幕上的字，有限的知识限制了她的思路。
陈乔不懂就问：【咖啡含碘吗？】
秦笙：【正常的食物和饮品都是含碘的，就是含碘量高低不同。其实咖啡也不是不能喝，主要是谨慎起见，不喝保险一些。】
陈乔：【嗯嗯，还是谨慎点好。那你吃饭怎么办？阿姨给你送饭过来吗？】
秦笙：【是的。】
“咳咳。”刘爱青双手抱胸，假意清了清嗓子，倒想看看陈乔要玩手机玩到什么时候。
陈乔正准备搜索了解一下什么是碘131，突然感受到了身旁不怀好意的气息。
她先是把手机放下，然后镇定地滑动鼠标，认真阅览已经打开的工作文档。
刘爱青差点没被陈乔一系列丝滑的操作给气笑，她提了提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一手撑着陈乔的办公桌，一手放在陈乔的椅子上，附身念道：“群象公司招标计划...”
陈乔镇定自若地抬头，上半身尽她所能地拉远距离。
“爱青姐，有什么事吗？”
刘爱青直起身子，语气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群象的广告招标是去年的事情。”
陈乔点头：“是的，您没记错。”
刘爱青没说话，只盯着陈乔看，想要陈乔给她一个解释。
陈乔无辜地睁着眼睛，看起来清纯懵懂又无知，似乎全然不懂刘爱青艾的意图。
“爱青，九点半开会，走吗？”陈岚拿着记事本从旁边经过，顺带叫了刘爱青一声。
“嗯，走吧。”刘爱青应了声，又低头回看陈乔，吩咐道：“那你把去年所有的案子都整理一下，整理完发给我。”
说完，刘爱青翩翩然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
陈乔对着她的背影怪模怪样地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晦气，一大早就被巫婆抓住在摸鱼，还被安排了新活儿，听着就很繁琐。
项目部管理层例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赵云亮突然点了点陈岚。
“陈岚，你们组最近项目多吗？”
陈岚面色不变，沉稳淡定，丝毫看不出项目部百分之七十的案子都是一组的疲惫。
“项目一直不少，但都能做完。”
赵云亮看了她几秒，皱着眉头道：“景星的项目还好吗，我听说他们沈总好像对我们有点意见。”
是景星有意见，还是其他人有意见？这个问题在陈岚脑海中一闪而过。
“项目正在进行中，预计这个月底确定方案，下个月拍摄宣传物料，配合景星产品上市时间开始宣传。”
“哦。”赵云亮并不是真的担心景星的项目，继续道：“做项目的时候要维护好客户关系，尤其是景星这种大客户。”
“明白。”陈岚余光瞥到刘爱青正事不关己的玩着手机，手上正红色的指甲反射着刺眼的光。
抛砖引玉，赵云亮开始进入正题。
“你的预产期什么时候，上次说的代理组长，你想好了吗？”
旁边的刘爱青放下手机，不着痕迹地动动身体，试图让自己更加笔直端正。
陈岚敛眉，果然不是景星的问题。
她语气淡淡：“预产期明年二月，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赵云亮：“是不是现在可以让代理组长逐步开始了解你们组的项目了，到时候不至于产生混乱。”
陈岚扫了眼满脸期待的刘爱青，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们组的人对组里的项目都很了解。”
“你们组里？”赵云亮加重语气重复，“你还是想在一组的人里面选个代理组长吗？”
陈岚点头：“是的，组里的人对项目进展和风格更了解，这样会更好一些。”
赵云亮眉头皱紧：“你上次说的那谁，现在还是想选她？”
刘爱青好整以暇地瞧着陈岚，看不出任何别有用心。
“秦笙。”陈岚补充道：“秦笙虽然才来三年，但组内的大项目基本都参与过，项目经验丰富，景星最近的项目也是她主导参与。”
赵云亮没说话，秦笙的成绩他也知道一些，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刘爱青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抛出一句：“秦笙不是身体不好吗？”
一星期以上的请假单需要总监级别，甚至更高级别的领导审批通过。赵云亮依稀想起来自己给秦笙点过病假单。
“她上次生病还没好吗？”赵云亮问。
陈岚凉凉地扫了眼刘爱青，原来她在这等着。
“日常工作没有问题，不会耽误项目正常进行。”
赵云亮和刘爱青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会议到此结束。
陈岚腰背挺得笔直，随着月份增加逐渐膨胀的肚子渐渐给脊柱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可她不能表现出来，不能给别人留下怀孕改变了她，会影响工作的印象。
刘爱青踩着高跟鞋，步履轻盈地超过陈岚。刘爱青喜欢红色，不管指甲盖涂了红色，连裙子都是低调奢华的暗红色丝绒长裙，裙摆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经过一组工位时，陈岚习惯性看了看组员们正在干什么。
秦笙和吴永恒拿着一份资料，手上的签字笔在纸上比比画画。其他人有的面对电脑，专注认真；有的打着电话，口齿伶俐地和对面交谈；还有一些位置，因为主人出差而暂时空置...
有哪些人是她真正信任并且值得信任的？又有哪些人像刘爱青那样，对她的位置，她的成绩虎视眈眈？
陈岚不知道，但她现在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在乎这个答案。
秦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环顾四周，遇上陈岚还没移开的视线，她笑着点头示意。
陈岚轻微地动了下脑袋，想把秦笙叫过来问一些问题。手抬到一半停了片刻，变成挥手的姿势，让她去忙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吧，别考验人心。
人心经不住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