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候刚好、鲜嫩多汁的肉片，在红绿相间的蘸料中浸染上酸咸的口感，一口下去，还有丝丝辣味逐渐晕开。
秦笙皮肤白，又有慢性鼻炎，每次吃火锅都吃得鼻子脸蛋通红，好似做了一场剧烈运动。
赵可儿是全然相反的类型，不仅能吃麻吃辣吃酸，酒量还挺好。有时候她自嘲，自己可能生来就是要对接客户，在酒局应酬的体质。
对面的赵可儿慢条斯理地吃着，秦笙暂时停下来，中场休息。
她无聊地扫视着火锅店内的环境，有些惊讶地发现，火锅店里竟没有几个大桌，基本都是双人用餐。
以她的观察来看，要不就是小情侣，要不就是暧昧中正在发展的对象。少有的两三桌，是和她们一样的朋友用餐。
“我以为吃火锅是人越多越划算，比较热闹的气氛。”秦笙说，“人越多，可以点的品类越丰富，什么都可以尝一点。”
赵可儿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叹，随意接了句：“吃什么都是人多更划算，就是点菜的餐厅，人多也能多点两道菜。”
“也是。”秦笙点头，是她狭隘了，总觉得火锅不适合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吃。
安静了一会儿，秦笙突然开口问道：“所以你是为什么想谈恋爱啊？”
其实在秦笙看来，赵可儿喜欢谈恋爱可能是个更恰当的说法。
高中有过一段青涩的纯真初恋，上了大学以后就开始不间断地谈恋爱，几乎没有空窗期。
在秦笙看来，这简直是累到不行的事情。怎么可能快速地认识一个全新的陌生人，并且迅速和他发展亲密关系？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也是。和李渣男刚分手，本来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随时都可能去民政局领证，结果突然发现渣男出轨，所有一切都推翻重来。
秦笙以为赵可儿会难过好一阵子，最近工作又很忙，应该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下一段感情。
赵可儿抬眼，没弄明白秦笙前后的话有什么关联性：“你是认真的？”
秦笙点头，脸上的表情再真挚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想法，为什么谈恋爱那么容易？”
赵可儿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食物，简单喝了口水润润喉，她想自己大概弄明白了秦笙的想法。
“无聊。”
赵可儿耸肩：“因为无聊，所以想谈恋爱打发时间。”
秦笙以前就得到过一样的答案，但她还是不能理解。
“可是就算下了班，我们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逗生巧，追剧，拼乐高，做做运动，姐妹聚会，偶尔追追星，看看演唱会...”
秦笙的下班生活让她非常充实，她没有空闲时间和多余空间能分享给另外一个人。
赵可儿淡淡地说：“那是你。”
赵可儿没有养猫，因为不喜欢满天飞的猫毛，所以只能接受逗别人家的猫。追剧和追星看演唱会大多也是在秦笙的安利下偶尔看一看。
说起来，她真正的兴趣，或者说空闲时间做得最多的就是运动，跳舞、拳击、瑜伽都有涉猎。
秦笙噎了一下，她和赵可儿确实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她是宅家自在派，赵可儿是每周都必须出去玩派。
“回到家之后感觉房子里空荡荡的，想找人说说话，只有自己的回音。我又不可能每天都给家里人和你打电话...”赵可儿慢悠悠地说，也好似在认真剖析自己的心理。
秦笙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可以？”
赵可儿只是笑，没有回答。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每天给家里打电话。工作上的事情家人也不懂，说自己累了，家人立马说别干了回家吧...
一个星期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可说的话题乏善可陈。最近又多了几件邻居家孩子结婚生子的八卦，让人属实没有聊天的想法。
那为什么不给秦笙打电话？
赵可儿低头想，如秦笙所言，她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可以有一个位置留给赵可儿，但并不会把大部分时间和空间都为她保留。
“我可能需要一个无条件配合我的人吧。”赵可儿给出自己认真思考后的答案。
秦笙：“真的有这种人吗？”
赵可儿：“恋爱初期是有的，他甜言蜜语，他百依百顺。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下一秒他都给你摘下来那种...”
秦笙无言，“这难道不是哄人的吗？”
赵可儿点头：“就是哄人，但是很开心啊。”
秦笙：“那恋爱中后期呢，总不可能一直这样吧？”
赵可儿晃了晃手中的水杯，看着杯子里的液面起伏不定，语气有些怅惘，“是啊，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呢...”
相处一段时间后，大家就会懒得遮掩，原形毕露，并且总是得寸进尺，想要更进一步...
没隔几秒，她无所谓道：“如果不能一直保持初心，那就保持自己一直都处在最开始的阶段...”
虽然对方不算什么好人，可她也不是什么好的对象，分手会伤心，也会有点遗憾留恋。但下一个对象，下一段恋爱总不会太远。
秦笙大为震惊，看着赵可儿淡然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小姐妹在失败的恋爱中处于被伤害的对象，对方是那个不懂得珍惜、道德感低下的坏男人。
突然间，赵可儿在她眼中的形象有了十八度的小改变。
“嘶。”秦笙发出一声感慨，“原来你是渣女路线啊。”
赵可儿愣了一下，然后笑：“每一段感情我都很专一，没有劈腿，没有出轨，甚至连分手都是我主动提的，怎么能算渣。”
“啧。”秦笙摇头，“我没谈过恋爱，你别骗我。”
“不过，我觉得你不一样了。”赵可儿看着秦笙，认真地说。
“我？”秦笙指了指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说完，秦笙开始紧张，像是有什么秘密害怕被公之于众，心脏跳动声加大，周围其他的声音都被减弱。
赵可儿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清棱棱的眼神，像是要把秦笙看透。
心脏跳动越发剧烈，秦笙能感觉到自己面部肌肉开始僵硬，每一次神经抽动格外明显。视线游离在赵可儿周身，但是不敢和她对视。
赵可儿轻笑一声，打破方寸之地的尴尬：“这次你真的想谈恋爱了。”
说完，她拿起筷子去夹小菜碟里的花生米，表情游刃有余。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秦笙松了口气。
她不确定赵可儿是不清楚，又或者只是没说得太明白，点到为止。但她想，应该是后者。
闺蜜就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什么都懂，也最懂得如何珍惜和维护你。
秦笙跟着赵可儿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花生，“我觉得我一直都挺想谈恋爱的啊...”
“是吗？”赵可儿掀起眼皮，懒得细数她过去的丰功伟绩。
上大学的时候，同班男生告白，她问人家是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篮球队学长追她，她说人家油嘴滑舌看着就不诚心，花边新闻会很多；来了一个真诚专一的校园歌手候选人，她又觉得对方太真挚了，害怕自己回报不了等同的感情，很有负罪感...
“是啊。”秦笙很肯定，“我一直很想谈一段恋爱。”
“是是是。”赵可儿附和，把重音加在“一段”上面，“你一直想谈一段恋爱，谈一段就结婚，白头到老的那种。”
秦笙无话可说。她是个慢热的人，很难快速熟悉并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她又是个很懒的人，希望自己平静生活不要经常变动，超出自己的控制。
可现代人很奇怪，对待感情的态度既慎重又轻浮。
有人轻浮地开始，慎重地结束；有人慎重地开始，轻浮地结束...
最近大家似乎都变得躁动，好像可以轻浮地开始，同样快速又轻浮的结束。
衬得秦笙这种想要慎重地开始并结束的人有点另类，也很难找到同频的人。
“试试吧。”赵可儿语重心长地劝：“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他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呢？”
秦笙没有说话，低头戳着调料碗里结块的油层。
看秦笙那样子，赵可儿难得起了恨铁不成钢的念头。
说实话，她不是很了解秦笙在害怕什么，畏惧什么。恋爱而已，合适就继续，不合适就分手。再麻烦也不会比结婚离婚麻烦。
秦笙本人也说不准这样的心态。
就像一只没见过世面，在自己的壳里安居乐业的小蜗牛。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的好奇，又担心自己平静舒适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赵可儿叹口气，没有多说，只道：“赵仁翊应该是个不错的对象。”
“嗯。”秦笙闷闷应声，她知道，赵仁翊是个不错的人。
火锅店新进来一波客人，身上的凉气冲淡了些许空气中的燥热。服务生受过训练的声音腔调，在众多话语声中格外突出。
秦笙抬头，一对相互依偎的小情侣迎面走来。
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女生怀里抱着一捧鲜艳的红色玫瑰花，时不时低头闻一下，又抬头看男生，笑容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