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地抽回手,难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木,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褚木摇头,上前一步靠近段青,慢慢低头,抬手想要学着沈确的样子将人抱在怀中,可手伸到一半又慢慢放下。
段青面对自己和沈确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要避免做和沈确一样的事情,他无法接受段青对比鲜明的态度。
可是当两人靠近,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要与人触碰,想到今天上午嘴唇碰到段青耳垂的柔软触感,身体升起一丝又酸又软的奇妙感觉。
他看着黑暗中段青艳色的嘴唇,看着风托着他额前乌黑柔软的发丝缠上睫毛,觉得就这样也不算差,虽然被拒绝,被厌恶,但还是能触碰,只要段青不离开,他可以很小心地去营造不切实际的浪漫氛围。
但……
他不甘心,虽然清楚知道自己比起旁人有太多劣势在身,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万一呢?万一段青不生他的气呢?
褚木偷偷看了段青一眼,然后一点点朝他贴近,慢慢地弯下腰,一点点将下巴搭在段青的肩膀上,然后深深闭上眼。
褚木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但是能感受到段青的反应,他觉得现在的场面一定很滑稽,自己生硬地弯腰做出亲密姿态,而接收方像是碰见棕熊的弱小人类,屏住呼吸身体僵硬,浑身上下写着抗拒。
段青确实是抗拒的,他也想不明白褚木的靠近,他依稀记得褚木对原主的避之不及的态度,想到自己刚醒来时褚木对自己明里暗里的敲打,但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原主对褚木的极尽骚扰。
“对不起……”
又是一句道歉,段青感到困扰,但靠在他肩膀上的褚木似乎真的觉得很抱歉,段青偏头看着褚木的侧脸犹豫片刻,抿唇慢慢抬手抚上他的后背,轻拍安抚,柔声询问:
“怎么了吗?”
段青没有立刻收到回复,难免有些走神。
雨水敲打铁皮的声音逐渐变弱,他越过褚木的肩膀朝外面看去,位置大概有些偏僻,路边连盏照明的灯都没有,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聊的黑暗,褚木的声音弱弱地在耳边响起:
“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段青听到这话,有点头痛。
褚木最近似乎总喜欢提以前的事情,但那些都是他想要努力摆脱的,他很感激原主,因为没有原主他大概现在已经死掉了,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原主的所作所为,他期待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事被淡忘。
褚木注意到了段青的沉默,说话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最后完全消失,他靠在段青肩膀上,忐忑地等待着段青将自己推开,良久慢慢开口:
“你永远没办法原谅我,对吗?”
段青张开嘴,他感到一阵无力,他甚至生出了扇褚木两巴掌,让他清醒一下,然后好好思考自己说的话的冲动。
且不说在场的两人比谁都清楚事情的过程,就算只是一个对事情毫不了解的人,只需要简单介绍,他也不会觉得需要寻求原谅的人是褚木。
段青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想要说什么但是又无话可说的感觉太糟糕,褚木感受到了段青的身体的起伏,一想到段青回忆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些糟糕事情可能会产生的负面情绪他就想要逃避。
但事已至此,他还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褚木慢慢站直身子,深深看了段青一眼后转身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段青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见他从后备箱拿出两瓶红酒,愈发觉得困惑,他还在努力思索着,褚木已经在他面前站定,段青感觉自己的手背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他低头,看到褚木将其中一瓶红酒递到自己手边,不解地抬头看他。
褚木像是不敢同段青对视般低下头,艰难地吞咽唾液,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新闻的事情我已经找了律师,最迟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之前听到的传闻都是被夸大处理过的,你只是在行使自己最基本的权力,而我反应过度,逼得你最后不得不用极端手段证明自己……”
段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褚木道歉的态度过于诚恳,他甚至开始有点动摇,难道原主真的是褚木所说的那样,其实很无辜,难道自己不仅记忆又残缺,余下的记忆中也有很多被篡改的内容?
这样的想法只一闪而过就被段青否认,原主或许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有所差别,但绝对不会是如今的褚木所形容的样子,因为段青清楚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褚木对自己的态度。
“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段青仰头看向褚木,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他没有把原主所做放在心上对自己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事,这意味着他可以完全抛下原主留下的影响,让他可以完全成为自己。
段青松了口气,抬头却见褚木表情有点古怪。
“你……”
“是因为你不会原谅我吗?”
“啊?”
“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是因为一想到我就会让你觉得恶心是吗?”
“不是的,我……你——”
段青瞳孔骤然放大,眼疾手快地扣住褚木的手,阻止他高举红酒瓶试图自伤的动作,无奈道:
“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想要你打我一顿,然后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怎么样,褚木没有把话说完,他垂着头死死抿着唇,满脸羞愧,段青见他心不在焉,慢慢用力将他的手压下,指尖一点点向下移动,然后试探着将红酒瓶从褚木手中拿下,和自己手上那瓶一起放到旁边。
段青感受到了褚木一直追随着自己的视线,他将把东西放好后站直身子,直直看向褚木,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微微走神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回过神之后却发现褚木比自己还要焦灼,拇指死死掐着食指指侧,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印记。
“我……”
“如果你愿意,或许我们可以当作以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对你做过那些不好的事情,同样的,你也没有对我说过厌恶的话,我们一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因为工作见一面,除此之外和陌生人无异。”
段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剧烈跳动着,他觉感受到了一丝羞耻。
眼前的场景让他联想到审判庭,旁听席上坐着乌泱泱的人,作为被告的他趾高气扬地对原告说:这次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下次要是你还敢,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这样的场面让人难以置信,包括他这个被告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原告的盛怒,但原告只是委屈地点头,说自己再也不会了。
“真的可以吗?”
褚木睁大眼睛,一副被后赦免诚惶诚恐的模样,段青移开视线,轻轻点头,然后听到褚木高兴的声音:
“所以以后我们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是吗?”
但段青有些困惑,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和褚木的相处模式已经可以被称得上朋友,但看着褚木目光灼灼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模样,他点了点头:
“嗯。”
“那我……可以追你吗?”
“啊?”
段青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褚木,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魔幻,褚木说要给他澄清,郑重其事地给他道歉,还说想要追他?
段青不说话,褚木有点紧张,他一边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段青,一边小心地朝段青靠近,用食指拨动段青指尖,然后一点点探进段青的掌心,轻轻地滑动,留下一连串酥痒,段青猛地把手背过去,拒接的话刚溢出唇齿就被打断,褚木转头看向外面:
“雨已经快停了,我们走吧。”
段青脑袋一团乱麻,就这样被推到车旁边,半晌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表情认真,但眼角眉梢的愉悦不住向外逸散的褚木,艰难地开口:
“褚总,后来的那些话你就当是玩笑,跟以前的事情一起忘了吧。”
褚木放慢车速偏头看了段青一眼,问:
“为什么?”
段青低头,两只手交缠摩擦的动作展示了他的焦灼,他思考着该如何告诉褚木,他只想在公司做个普通职员,安安稳稳地挣些钱,然后辞职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褚木察觉到段青的沉默,知道他如果开口,说出的一定不是自己想听的话,于是打断:
“雨快要停了,时间也不早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段青点头,坐上车子的副驾驶,两人一路沉默着,每当段青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褚木总是能很精准地打断,段青在心中叹气,但也没办法。
褚木将段青送到楼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坚持送他上楼,而是站在原地,用依恋的眼神看着他,目送他,每当段青回头总能看到他的微笑,看到他朝自己挥手。
段青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