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上楼，正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抬头对上杜宥则烟灰色的眼眸。
大概是夜色过于深沉，将杜宥则的温柔都隐藏了起来，以至于段青觉得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于是试探地开口：
“好巧啊，我正准备敲门你就来了。”
杜宥则侧身让段青进屋，一边关门一边道：
“之前雨下得有点大，你又一直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站在窗户边上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刚好看到你从那个男人的车上下来，知道你回来了，就过去开门。”
段青闻言心一沉，正要说什么，杜宥则朝他走过来。
温柔的人一旦收敛起笑容，压迫感会更强，段青看着他，想要后退，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杜宥则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然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表情逐渐柔和起来。
段青看着杜宥则满眼温柔地站在自己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冰凉的手指一路向下，划过他裸露的后脖颈，隔着厚厚一层衣服挤压他的脊椎。
这若有似无但又亲密至极的触碰让段青头皮发麻，正当他要开口劝阻，杜宥则收回手，垂眸微笑看着段青，温柔道：
“还好，没有淋湿。”
段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杜宥则的手指又缠上他的衣领，指腹揉捏着沾染了段青体温的衣服布料，手指关节在一些列细小动作中无意擦过段青脆弱的喉结，段青伸手想要将人推开，杜宥则突然开口：
“你换衣服了吗？”
段青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大衣，这才意识到自己换下来的棉服忘记带回来了。
“雨下得有些突然，当时我还在外面，等回到屋内的时候人已经湿透了，就找朋友换了件衣服。”
杜宥则沉默地看着他，手指顺着他的衣领就想要往里钻，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淡定地缩回手，看着段青空荡荡的脖颈，问：
“出门前我给你带上的围巾呢？忘记带回来了吗？”
段青连忙蹲到沙发前，打开刚才随手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取出叠好放在包里的围巾，递到杜宥则手上，然后看杜宥则低头将脸埋进围巾，深吸一口气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微笑着将准备好的浴袍递到段青手上，柔声道：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淋雨之后可以泡个澡，我去给你准备牛奶，今天你应该很累吧，晚上早点睡。”
段青接过浴袍，看着杜宥则朝厨房走去的背影，小声抗议：
“那个……我可以不喝牛奶吗？其实我一直不太习惯。”
杜宥则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垂眸很认真地思考，正当段青以为他会点头的时候他却很坚定地摇头：
“还是喝一点吧，半杯好吗？对你身体好。”
段青见他眼神固执，便没有再多说，他只是没有这个习惯，加上觉得每天晚上从杜宥则手中接过一杯热牛奶然后当着他的面喝下有点奇怪而已。
但他也没有很讨厌牛奶，杜宥则对他照顾颇多，为了哄他开心每天晚上喝半杯牛奶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那我先去洗澡了。”
杜宥则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起来，微笑着应了声：
“好。”
段青走进浴室，浴缸里面已经放满水，他伸手试探，发现温度刚好，他脱掉衣服走了进去，闻到水中散发的淡淡香气。
温水包裹挤压着身体，那感觉很奇妙，段青闭上眼享受着，猜测杜宥则现在在做什么。
……
杜宥则走进厨房后并没有动作，听到客厅段青的脚步声后探出头，目送段青进入浴室后从厨房走出来，在浴室门口站了很久，走到沙发前拿起那条围巾。
上面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无论确认多少次杜宥则都只能得到这个他讨厌的答案，但是他不能责怪段青，首先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其次段青也没有义务为自己而远离其他图谋不轨的男人。
转身回到厨房，抬手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倒了大半杯牛奶后又从口袋拿出一袋感冒药。
这是之前段青不小心落在他房间的东西。
外包装写着药物为棕色颗粒状，但是打开后里面却是白色粉末，一看就是被人动过手脚，杜宥则研究了很久才知道是安眠药。
他面不改色，将粉末一点点抖入牛奶中，然后放入微波炉加热。
“叮——”
加热完成，杜宥则端着牛奶走出厨房，刚好此刻段青也从浴室走了出来，杜宥则微笑着上前将牛奶递到段青手边，段青没有怀疑，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刚洗完澡，毛孔舒张着，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服，这时候又喝下一杯热牛奶，段青立刻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杜宥则察觉到了他的困倦，伸手接过杯子：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说完端着空杯子转身朝厨房走去。
段青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自从在这里住下后已经很久没有做家务了，每次试图帮忙都会被杜宥则拒绝。
他想要告诉杜宥则杯子可以让自己清洗，但杜宥则已经关上厨房门，困意涌上大脑，段青长长打了个哈欠，想着下次自己可以帮忙打扫卫生，于是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厨房中杜宥则将洗好的杯子放回橱窗，推开门走进卧室，转头看着段青房间紧闭的房门，低头看了眼时间，深吸一口气后坐在客厅沙发上。
杜宥则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食指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膝盖，像是在计算时间。
夜里很安静，手表指针转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杜宥则的心跳随着这声音一点点加快，最后像是无法忍受般猛地睁开眼睛。
手表闪着阴冷的光幽幽地转着，时间刚好过去一个小时，杜宥则一边一边摘手表一边朝自己房间走去，拉开抽屉将手表放进去，小心地取出其中安放的相机，一点点靠近段青房间。
门下的缝隙没有透出灯光，杜宥则一点点向下压门把手，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但每次都会很紧张，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失败的机会，一旦被段青发现他的真面目，他就再也没有挽留的机会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杜宥则从缝隙中看到熟睡的段青，狠狠松了口气后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地将相机放到床头柜上，跪在床边伸手将蒙住段青脑袋的被子往下压了压，然后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段青习惯侧着睡觉，半边脸蛋被挤压到变形，用手指轻轻戳上去会形成一个粉边的软洞，看上去可爱极了。
可能是因为今天水喝得少了，以往红艳得嘴唇今天晚上被蒙上了一层灰白，睡梦中的人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杜宥则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然后内心渴望愈发不可收拾，食指更加用力想要深入，直至段青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食指被濡湿，杜宥则刚好借此润湿段青的嘴唇，然后指尖一点点向上，攀过挺翘的鼻子，抚上脆弱的眼睛，将耷拉在睫毛上的碎发拨弄上去，然后情不自禁地俯身在那光滑洁白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最后恋恋不舍地起身，拿过旁边的相机，认真地寻找角度，拍下段青睡梦中的甜美模样。
相机慢慢吐出相纸，杜宥则将照片扯了出来，安静地等待成像，确认照片效果不错后才从口袋拿出一支笔，写下日期后将照片压在相机下面一同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调整姿势跪坐在床边。
杜宥则看着段青侧脸，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他慢慢将手伸进段青温暖的被窝，摸索着与段青十指相交，然后将下巴搭在柔软的被子上，闭眼慢慢睡了过去。
……
凌晨四点，房间内很安静，杜宥则幽幽睁开眼睛，眼神在睡梦中的段青身上留恋许久，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杜宥则就像是舞会上的灰姑娘，必须在特定时间离开城堡，以免被王子发现真面目。
但很遗憾，王子清醒后会怀揣着爱意寻找公主，而段青若是在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怕是会吓到连夜搬走。
杜宥则不是童话中的公主，他是下水道偷油的老鼠……
跪坐在地上睡一晚上并不好受，杜宥则第一次尝试站起来的时候失败了，失去知觉的双腿也随着他的动作传来一阵酥麻刺痛感，杜宥则安静地忍耐着。
虽然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杜宥则还是很开心，段青浅浅的呼吸声混合着薰衣草洗涤剂的气味将他紧紧包裹，让他恍惚间进入世外桃源，梦醒时内心的满足多于惆怅。
最后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段青的鼻子，眼神贪婪地舔过段青全身，杜宥则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相机相片，依依不舍地出门，仔细地关上房间门。
室内恢复平静，像是从没人来过，床上的段青还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