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木推开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屋内没有开灯，投影仪正放着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雨水敲打着窗户，森冷杂乱的声音却衬得屋内更加温馨。
沙发上，沈确和段青的身体相距不过十厘米，即使光线昏暗，他还是能清楚地看见沈确脸上的焦渴。
而段青的双腿被沈确膝盖抵住，双手被交叠着按在身前，额头渗出一层薄汗，眼角有些润湿，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
……
门被打开的瞬间沈确转过头查看情况，段青趁着他走神的空荡将人推开，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庆幸沈确没有继续无理取闹。
屋内很暗，而屋外的灯光可以说是刺眼，段青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站在门口的褚木看过去，对方站在明暗交界处，段青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他狠狠蜷缩又颤抖着松开的双手可以看出来他的情绪并非愉悦。
段青随手打开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暖色的光艰难地推开黑暗，柔柔地笼罩着沙发区域，却并不能照亮站在门口的褚木。
褚木看着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沈确和段青，看着暖色灯光像保护罩一样将两人拢在其中，而他独自站在黑暗中，被狠狠分割。
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他：你是一个闯入者，是你破坏了这份温馨，你撞坏了两人逐渐发酵起的爱情……
段青见褚木一直不说话，起身走到旁边打开顶灯，转身险些撞进沈确怀里，段青下意识后退，但沈确顺势向前，一把搂住段青的腰，垂头将脸埋在对方颈窝，小声撒娇：
“这灯好刺眼。”
他的动作过于自然，段青拿他没办法，就这有些样手足无措地被他抱着，抬头朝褚木看过去，见他已经关上门，但没有上前，就这样直直盯着缩在自己怀中的沈确，神情复杂，段青低头拍了拍沈确的背：
“好了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沈确不高兴地在段青肩头蹭来蹭去，最后实在无法耍赖才不情不愿地抬头，他牵着段青到沙发上坐下，抱着段青的手臂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褚木：
“有事吗？”
“雨越下越大了，要不今天晚上留在这边，我给你准备了房间……”
褚木没有搭理沈确，将目光柔柔地落在段青身上，段青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屋内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将目光集中在那一小块屏幕上，都看清了上面备注的“房东”二字。
段青没有注意两人的视线，弯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将听筒放到耳边，听到那边传来的杜宥则永远温柔的声音：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今天晚上你会回来吗？”
段青看向窗外，雨下得很大，但他还是会选择回去，留宿这这个词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褚木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和一些出自褚木之口让他费解的话。
“我待会打车回去，不过等我回去应该很晚了，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雨下得这么大，路上不安全。”
段青当然不可能让杜宥则来接自己，对方虽然很照顾他吗，甚至偶尔某些举动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真的是他弟弟的错觉，但是清醒过来后段青很清楚地知道，对方照顾自己只是因为他是个温柔的人，但究其根本，两人的关系只是房东和租客罢了。
“不用了，你都说了雨很大路上很危险，开车过来再把我接回去比我直接回去要多上一倍的路程，岂不是更危险。”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你。”
“没关系的，我会注意安全的。”
“那你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段青原本想让他不用等，但想到对方可能因为他失踪的弟弟而对亲眼见到自己回去这件事保有执念后，只温柔地“嗯”了声。
段青挂断电话，然后感受到两道异样的视线，他抬头，先是看向站在对面的褚木，然而视线相撞的瞬间，褚木却先一步垂眸避开视线。
段青要转头看向沈确，沈确先一步扑上来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单纯的声音似乎夹杂了一些妒意，闷闷地传到段青耳中：
“你和房东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跟他说话那么温柔？”
“因为他很照顾我啊……”
段青没有多解释，抬头看向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看过来的褚木，很礼貌地询问：
“宴会已经结束了吗？”
褚木点头：
“差不多快要散场了。”
段青点头，一边用软件寻找出租车，一边对褚木道：
“留宿还是不用了，待会我打车回去就好。”
“我……”
“是来送你吧！”
褚木刚开口沈确就从段青怀中抬起头，一脸兴奋地提议。
“今天我是开车来的，你还从来没有坐过我开的车呢，刚好我也想知道你现在住哪里，好方便我之后去找你。”
沈确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段青，段青正思考着拒绝的话术，褚木的声音从一旁幽幽地传过来：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你也是客人，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让你送人，显得怠慢，再说人是我接来的，当然也要由我送回去。”
褚木说着，朝段青伸出一只手，沈确像小孩置气般狠狠咬牙瞪着褚木，然后一头扎进段青怀里无理取闹起来：
“我不管，我要送你回去，好不好嘛~”
沈确说话语调一波三折，甜得都有些发腻，褚木看着他，内心生出一点自卑，他再次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劣势。
他不像杜宥则一直以温柔的姿态陪在段青身边，也不像沈确能够肆无忌惮地撒娇，他恶劣、沉闷、无趣，他活该被抛弃……
但他不想放弃。
褚木咬牙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用力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角微微泛红：
“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褚木的语气有点严肃，段青抬头，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上去确实像有正经事情要跟自己说。
段青低头为难地看了眼矮着身子抬头委屈巴巴看着自己的沈确，两人对视时间越久，沈确神情就越委屈，段青还准备说什么，沈确突然撒手背过身去：
“那就让他送你吧，我孤零零一个人在雨里就是，反正又没人心疼我。”
沈确声音越来越委屈，最后又重新扑回段青怀中：
“不行，我不能接受，你要补偿我！”
段青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着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沈确这样委屈，还吵嚷着讨要补偿，但这样的情况应下就好了，于是他点头：
“好，下次给你带好吃的。”
“我要吃巧克力，吃蓝莓蛋糕，还要吃泡芙，嗯……还有瑞士卷！”
沈确说了一连串甜点，表情严肃，就好像这些甜点是天底下最难获得的东西，而他觉得让段青给他买这些是很严重的惩罚。
段青觉得他着实可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可以，不过一下此这么多要小心牙齿。”
沈确撇嘴：
“我不管，要是牙齿疼了我半夜打电话让你陪我去医院，到时候你就要整夜整夜照顾我！”
沈确张牙舞爪地说着招惹他的后果，但看着就像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小奶猫在朝人哈气。
“好，我知道了。”
段青好笑地顺着他，沈确一点点放手，不甘心地追问：
“真的不要我送？”
段青点头，他想知道褚木要跟他说什么。
“那好吧，你走吧，到家要给我打电话哦。”
段青点头，然后跟着褚木出门，转头见沈确低头坐在沙发上，似乎有点不高兴。
……
段青坐在副驾驶上，车内很安静，耳边充斥着雨水撞击窗户和轮胎趟过积水的声音，他忍不住朝褚木位置看了一眼，发现褚木好像有点紧张，红润的嘴唇被抿得有些泛白，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手背上浮现出极浅的青色筋络。
段青看到他认真看着前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便没有催促，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灯穿透雨幕破开一条路。
车内有点冷，他拢了拢衣领，这一细小的动作被褚木注意到了，褚木伸手将空调温度上调了一点。
雨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床透明的棉被覆盖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很努力的工作，但雨水还是为世界覆盖上了一层马赛克，段青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这样开车有点危险，于是他转头看褚木：
“要不找个地方停一会，等雨小一点了再继续？”
褚木点头，车斜前方刚好有一处简陋的停车场，他调转方向盘把车开了进去，蓝色铁棚挡住了雨水，却也放大了雨声，段青推开门下车，在雨棚里转了一圈，转头看见褚木还站在车旁，一只手用力扣着车窗，一只手不安地揉搓着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
段青朝他走过去，矮下身子想要观察褚木的表情，手腕却被温柔地扣住，他惊讶地抬头，对上褚木深邃的眼睛，隐约从中瞧见几分委屈，看他将自己的手放到他脸上，听他用平静的语气说：
“打我吧，掐死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