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褚木的话，段青和对面两人的表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僵住，段青想过褚木会找律师，但是没想到律师的作用会是所谓澄清。

关于新闻所说真假，没有比段青和褚木这两个当事人更清楚，段青看到新闻的时候甚至觉得撰稿人出于亚洲人的收敛已经降低了信息度，以此保证内容不会过于劲爆，但现在褚木居然说要帮他澄清。

段青在想褚木是不是也被人夺舍了，不然怎么会接连做出如此离谱的举动，说出这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话，这要是被他的原主知道了，变成鬼魂也要从地里爬起来把人一起带走吧。

段青胡思乱想着，对面两人直面褚木的坚定态度，尴尬地哆嗦着开口：

“是这样吗？是我们没有搞清楚状况……”

段青感觉到褚木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衣服内蓬松的鸭羽被挤压，段青感觉褚木看了自己一眼，对面两个人也朝自己这边偷瞄，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斜上方响起：

“是的，跟新闻上的内容截然相反，我并没有讨厌他，我很爱他，我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他没有对我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倒是我做了很多现在想来感到万分难堪的事，想要澄清大概很难，但是我会努力，毕竟他是我的……爱人。”

段青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看向对面两人，发现对方表情比他更尴尬，身体比他更僵硬。

“是这样啊……对不起。”

段青看到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从背后推了一下用难以描述的眼神盯着褚木的另一个人，那人回过神来，狼狈地收回视线，然后两人一齐转向段青，用很诚恳的态度向他鞠躬道歉。

褚木看着段青，似乎在观察他对此是否满意，段青顶着三道视线，缓慢扬起一个尴尬的笑容，褚木的笑脸却因为这表情有些僵住，他看了那两人一眼，两人心领神会的同时狠狠松了口气，转身飞快朝远处小跑而去。

段青看着两人消失在人群中，感觉褚木望向自己的视线愈发炙热，他紧张到喉咙有些发干，但也只能缓慢朝他转过头，向前一步挣脱对方环着自己腰部的手，跟褚木面对面站着。

“谢谢你帮我解围，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我……”

段青垂眸看着草地，注意到褚木向前迈出一步，两人的鞋尖紧贴着，带着点耳鬓厮磨的意味，褚木的气息离得很近，段青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头发跟随微风舞动着抚摸对方下巴的触感，他下意识后退，但被托住后背。

段青抬头。

褚木弯下腰将下巴搭在段青的肩膀上，段青能感受到他环着自己腰的手逐渐收紧。

段青不讨厌拥抱，甚至喜欢身体紧贴的感觉，但是这样的氛围和场景下如此赤裸的拥抱让他头皮发麻，他感觉自己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上万人的礼堂安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腿脚发软发麻，但这绝对不是所谓的心动，这是羞愤！

段青尝试着用力，但抵着对方肩膀的手被轻柔地握住，手腕内侧被印下一吻的同时段青听到不远处传来压抑的惊呼声，这次他没敢抬头，只一味想死。

褚木的头发看上去并不柔软，当他将脑袋埋在自己脖颈处时段青感受到了些许刺感，似乎能感受到发梢抵着脖颈，试图以那出脆弱的皮肤为进攻点，好钻进自己身体的喷薄欲望，如此再配合着自他唇边溢出的温热气息，段青再次升起强烈的抗拒。

褚木感受到了，眼神染上一丝忧伤，然后段青感受到耳垂被鼻尖摩擦狠压，两瓣温热干燥的嘴唇漫不经心地擦着耳廓向上，然后温柔地远离。

段青被松开，冷风从方才两人紧密相贴的地方吹过，有人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虚，有人重重松了口气。

“褚总……”

“你很讨厌这种感觉吗？”

段青几乎下意识想要点头，但是脑海中一闪而过原主的记忆，比这更热闹的街市，褚木正在打电话，自己跟踪他许久，最后在十字路口处快步上前，挽着褚木的手腕，抬手压着对方脖颈，在他脸上印下缠绵悱恻的一个吻。

褚木推他，但是他没有松手。

段青能透过原主的记忆看到褚木耳根的血色，能感受到来自周围人怪异的视线。

他慢慢抬手抚上自己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深深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褚木这么做的原因。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褚木希望自己能经历他经历过的事情，好体会他当时的感受，然后反思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

段青真切地体会到了那种羞愤感，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想要逃离现实的欲望越发浓烈。

周围人在短暂的注意这边后开始做回原来的事情，但是落入段青耳中的每个音节都似乎在讶异于刚才的滑稽，窥探他的内心，段青抬头看向正垂眸望着自己的褚木，低声道：

“抱歉。”

正焦灼等待段青回复的褚木听到这句话愣住了，他看着低头的段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偏头从侧面看段青的表情，见他闭着眼睛满脸痛苦，猜测大概是自己刚才逾矩的行为让段青感到不适，虽然失落，但还是立刻给给出道歉：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飞跨朝这边靠近，段青抬头，看到满脸笑容的褚林勾住褚木的脖子：

“哥——你终于来了！”

褚林刚才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拉着褚木眉飞色舞地聊着，段青示意自己随便逛逛，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开。

环顾四周，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谢从兰的身影，段青一边寻找一边向前，不知不觉走到院子后面，看到一个二层小楼房，正站在门口犹豫着，有两个人学生模样的人嬉笑着跑了进去，段青便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屋内有很多段青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看得出来作用都是供人娱乐，段青穿梭在其中，依旧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于是朝二楼走去。

顺着台阶向上，二楼明显要安静许多，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小小的牌匾，上面写着茶亭、休息室的字样，前面几个房间的门全都关上了，走廊尽头的观影室门倒是半掩着。

段青从门缝中看过去，前面银幕上正放着段青没有看过的电影，一个男人正坐在中间认真观看。

段青转身正要离开，那人突然有所感应似的转头，两人视线相撞，段青借着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认出他就是自己昨天商场上见到的那个男生。

男生回去之后似乎有剪头发，昨天被帽子压着还有点戳眼睛的头发今天只隐约遮住眉毛。

对方似乎还有点怕冷，室内开着空调，但他还是将咖啡色的毛线围巾围了两圈，男生轻轻低头，下巴被围巾挡住，脸蛋看上去红扑扑的，很可爱。

段青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他，有些惊喜地朝他挥手，对方也很高兴地起身来到门口，拉着段青走进室内。

将门完全关上后手指向下，在反锁按钮上悬停片刻，最后还是缩回手，扣着段青的手腕走到座位前坐下，把手上的爆米花推到段青怀里：

“尝尝。”

段青低头接过爆米花，注意到了对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很幼稚的款式，正中间镶嵌的“红宝石”塑料感十足，像极了小学门口小卖部买零食赠送的玩具。

但是那戒指对男生似乎有特别的意义，他认真看着电影，另一只手却不住地在戒指上摩挲。

一直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别人很不礼貌，段青淡淡收回视线，拈了颗爆米花放入口中，感受着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看了一会后默默在心中给出评价：画风很美，但是剧情有些无聊。

段青收回视线，下意识朝旁边的男生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在看电影，黑暗中睁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你……”

对方眼神中满是期待，听到自己出声后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加快了，像是一直被娇宠的小狗正满心欢喜看着爱自己的主人。

段青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正焦灼着，余光瞥见对方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松了口气后笑着开口：

“你的这个戒指很好看，是在哪里买的啊？”

一句话说完，段青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男生的表情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期待一点点褪去，看着段青的眼睛里逐渐弥漫起受伤，夹杂着一点不甘和怀疑，嘴巴张开又合上，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开口：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忘了吗？”

段青闻言心一沉，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很久，依旧没能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这个人。

他为难地看向男生，男生咬着牙固执地不肯说话，那可怜的眼神似乎在乞求段青一定要想起来，但随着沉默愈发悠长，他眼底的那抹光被消耗殆尽，低头扣着指侧，小声地控诉：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