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段青和杜宥则坐在桌前吃早餐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段青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来人，让杜宥则继续用餐，自己小跑过去，从猫眼看到来人果然是褚木。

“现在就走吗？”

段青低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八点。

褚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着段青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段青的性格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就是古怪，一边用骇人听闻的手段做一些曾经困扰褚木许久的事情，一边又过于沉闷乖巧，在办公室里永远穿着黑白灰的单调衣服，几乎不说话。

今天大概是为了迎合氛围，段青穿得很明亮，红色的毛衣从米白色棉袍中露出来一点，衬得他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如玉般温润，发型没有变化，柔软的发丝依旧乖顺，大概是服装的衬托，竟然显出一丝久违的张扬来。

“早饭还没吃完吗？你继续吃，我去楼下等着你就好。”

听他这么说，段青松了口气，目送对方离开后关上门，坐回桌前，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鸡蛋咬了口，杜宥则抬头，看到他嘴角沾上的蛋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帮他擦去，偷偷感受着那柔润的触感。

段青愣了一下，惊讶地抬头，抬手摸了摸刚才被对方指腹覆盖过的地方，见杜宥则神色如常，最后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将最后一口粥咽下，然后看着眼前掠过一只手，将空碗拿过去。

段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吃饭的时候杜宥则明明低着头，但就好像开了一只隐形的眼睛一样，只要他碗内饭菜见底，对方就会伸手把空碗拿过去。

如果段青说还想吃点，杜宥则就会起身帮他添饭，要是段青说吃饱了，那杜宥则就会将碗放到旁边，示意段青可以看电视或者休息，碗交由他来洗就好。

在这样的相处中段青有时候会生出一点茫然，就好像自己跟杜宥则并不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而是拥有最亲密关系的人。

段青坐在桌前没有起身，看着杜宥则将面前的早餐吃完。杜宥则吃饭的动作很优雅，食物放入口中后嘴巴就不会张开，认真咀嚼后才吞咽下去，整个人都透着温柔。

“你待会要出去吗？”

段青好奇地看向他，杜宥则笑道：

“你今天的穿得很不一样。”

段青低头看自己这一身好不容易翻出来的还算喜庆的衣服，有点腼腆地笑了下：

“是吗……”

杜宥则还在看着他，段青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对方前一个问题，观察着杜宥则的表情，有些犹豫地说出褚木的名字：

“我老板他祖母今天生日，要我陪他一起。”

段青说着起身朝门口方向走去，杜宥则跟在他身后，两人停在玄关处，段青同杜宥则挥手告别，正要推开门，杜宥则突然抬手搭在他手腕上。

段青不解地回头，杜宥则刚好将围巾绕在他脖子上，然后又塞给他一把伞。

段青抬手压了压围巾，低头看手上的雨伞，抬头见到杜宥则在朝自己笑：

“路上小心点，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可能会有点冷，围巾不要弄丢了，伞也记得放好，晚上要是回来不方便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早点回来，要是有事情不能回来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段青呆呆地看着杜宥则，对方的动作言语过于自然，以至于这像极了影视剧中妻子送别即将出门的丈夫那样温馨暧昧的画面让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甚至觉得生活本该如此。

杜宥则没忍住揉了揉段青的头发，段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他看向杜宥则的眼睛，没有从那双好看的瞳孔里看出半分暧昧，他知道自己想多了，一时间有不好意思，匆忙朝杜宥则挥手后出门，小跑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杜宥则站在门口，含笑目送，很久没有转身进门。

段青下楼，看到褚木正死死盯着盯着电梯门，但是当他从楼梯间走出时对方又立刻发现了他，站直身子朝他微笑，段青点头朝他走过去，原本准备坐后座，但是褚木已经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段青只好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褚木提示路程有点远，段青靠着窗户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后觉得头有点晕，戴上耳机放着音乐，靠着窗户看路边的风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几乎是车停稳的瞬间，段青像是有感应似的一下睁开眼，小幅度伸展着腰背坐起来，看到不远处草地上支起的帐篷和一排摆满鲜花的长桌。

有孩子正拿着彩色气球绕着烧烤架和大人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一旁屋檐下站着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举着酒杯愉快交谈的商人，段青也注意到蹲在角落吃蛋糕的几位青年，褚林就在其中。

孙子在祖母生日上像小可怜似的蹲在隐蔽的角落，这场面过于可爱，段青嘴角一点点扬起，余光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警惕地看过去，见到坐在桌前和一个看上去莫约四五岁的小孩认真玩游戏的谢从兰。

段青想到那天因为褚木莫名其妙闹脾气导致的误会，几乎立刻就想上前去跟谢从兰解释清楚，但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腰。

段青低头看着腰上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视线一点点向上，看到顶着微弱的阳光正朝自己微笑的褚木。

“褚总……”

段青几乎下意识就要观察四周，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他不自然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褚木的束缚，但换来的只有对方逐渐加重的力道。

两人的推拉在外人看来像极了情人明目张胆的调情，两个年轻人从刚好路过，坐到段青斜后方的秋千椅上，其中一人用并不高超的偷看技巧不断观察段青这边的情况，然后用自以为小的声音问旁边的人：

“我没有认错吧，褚总旁边的那个应该就是上次新闻上那个人吧？”

“哪个人？”

“那么大的新闻你都没有看吗？那个男生叫段青，特别夸张，跟褚总表白被拒绝之后跟踪褚总，还偷偷溜进褚总休息室安监视器，还当着别人的面亲褚总，最还闹自.杀……”

“哦！我看到了，好恐怖！这完全可以把人送进监狱了吧，褚总居然没有追究？我当时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我以为那次闹自杀就算没死也算是个了结，毕竟都到这种地步了，褚总还是无动于衷，这两人也不可能还有机会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他们俩一起来生日宴。”

“话说褚总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个段青手上吧，好可怜啊。”

两人聊到激动处，声音越来越不加收敛，段青作为这个羞耻话题的当事人，脸一点点涨红，有冷风吹过，坐在秋千椅上的两人拢了拢敞开的衣领，段青却觉得周围温度还是高得可怕，他都快要被烧起来了。

在感到难为情的同时段青也感受到褚木环着自己腰的手逐渐加重力道，当压力施加到一定程度，段青的羞耻被好奇压下，他抬头看向褚木。

褚木眼角染上一层薄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带着被编排后的气愤，但又有极力忍耐的羞愧，还染上一些难以言说的不甘，段青从他身上好像看到了一个被指责的不完美受害者，而这个受害者正把被告亲昵地揽在怀中。

这样极端的反差当段青觉得不自在，他再次尝试挣脱，但褚木陡然清醒，揽着段青就朝刚才说话的两人走过去。

两人已经换了个话题，正愉快地交谈着，突然感受到头顶的阴影，抬起无辜的脑袋，看到阴沉着脸的褚木，交换视线后不由有些心虚，但还是勉强挂上笑容，起身同褚木和段青打招呼，表情极其不自然。

“你们说话真的很大声。”

褚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段青知道他生气了。

刚才还愉悦说笑的两人面色苍白，流露出一丝可怜的神色来。

段青仰头看向褚木，正斟酌着词句想让对方不要太过为难别人，说起来，他们也只是以此为话题增进朋友之间的感情，言语也不算刻薄，褚木既然能和自己达成平衡的相处，对于这两人理应更加宽容。

褚木注意到了段青的视线，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纠缠着，段青极力用眼神暗示，褚木似乎看懂了，神色逐渐平和下来，段青松了口气，殊不知这样的画面在对面两人看来是多么惊悚。

就像审判来到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律师正在为无期还是死刑争辩，原告突然给被告抛去一个飞吻。

段青见褚木冷静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让他跟自己一同离开，腰上的手再次用力，段青见褚木转而看向对面两人，视线再次冷了下来，声音却放得很柔：

“我听到了二位刚才的聊天内容，我想告诉你们，新闻播报的内容并不是真相，这其中有很多误会，我已经联系律师，澄清应该很快就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