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伸手关窗，但想到杜宥则一直敞着窗户应该是有理由的，厨房飘出来的浓郁香气再次缠上段青，他猜测杜宥则可能是不喜欢客厅被染上过重的食物气息，于是将窗户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

听到杜宥则的问题，他茫然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很认真地给出答案：

“我工作并没有很忙，要是你生病了的话我会陪你去看医生，如果你不想吃医院的饭菜我可以下厨，但是我做的菜可能没有你做的好吃，不过比起医院的萝卜白菜应该稍微让人有点食欲。”

段青的眼神很坚定，杜宥则感受着这样的目光，觉得自己被温水包裹，水流一点点冲撞着他的胸膛，留下微妙暧昧的触感，水下的身体一阵酥麻，脚趾都开始微微蜷缩战栗起来。

段青并没有注意到杜宥则的异样，他只当杜宥则再次想去他那个失踪的弟弟，以至于缺乏安全感，于是继续道：

“不过生病会很难受，平时还是多注意点身体。”

关切的话如同一股暖流，卷走了所有不安，杜宥则抿唇，压在心头一整天的巨石被段青轻而易举地推开，那处空荡又被温柔地添上暖风，杜宥则弯了弯嘴角，开始自责于自己的多想。

欣喜让他眼尾染上一抹绯红，他朝厨房走去，想着今天的晚餐一定要完美，只有这样才能配上这份美好。

段青见杜宥则回到厨房，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准备倒水喝，敲门声突然响起。

敲三下，停顿几秒，然后再敲三下，配合着风吹动乳白色纱窗如幽灵般舞蹈，竟阴错阳差地营造出了一种厉鬼索命的感觉。

段青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逗笑了，他放下水杯朝门口走去，杜宥则刚好拿着汤匙从厨房探出头，段青朝他点头：

“我来开门就好。”

说完从猫眼朝外看去，看到了拎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口的褚木。

杜宥则听到段青的话并没有直接回厨房，放下勺子站到段青旁边，见段青扶上门把手却迟迟没有开门，不禁有点好奇：

“很奇怪的人吗？”

段青转头看杜宥则，想起今天早上他看向褚木的表情，有些担心。

手搭在门上迟迟没有开门，正准备找理由让杜宥则离开，自己好出门询问褚木突然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但杜宥则伸手随意地揉了下他脑袋，然后弯腰从猫眼往外看。

如段青所料，见到褚木后他的神色明显变得暗沉，段青试探地开口：

“要不我给他发消息？门就不开了。”

段青说着就要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杜宥则却将他的手压下，然后神色自然地开门：

“人都已经到门口了，还是直接当面问有什么事吧。”

门敞开，褚木的视线贪婪的落在段青身上，然后被旁边的杜宥则吸引。

杜宥则的打扮在他看来简直滑稽，商务性很强的衬衫外系着沾了两点油渍的围裙，覆盖着水珠的手上还握着汤匙，脚上跻着一双棉拖鞋，站在穿戴整齐的段青旁边，简直像一个忠心的仆人。

褚木不屑地移开视线，然后闻到从屋内飘来的烟火气十足的香气，不由联想到自己那空荡荡的房间，居然对这个一点都不体面的杜宥则生出一点嫉妒。

如果可以，他也好想为段青准备一份晚餐……

厨房的门敞开着，段青坐在客厅看电视，因为晚餐过于丰盛，准备的时间太长，段青可能会觉得有点饿，从沙发上坐起来，懒懒地走到厨房门口，趴在门框上用哀怨的语气问他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那时候他大概会长臂一伸，将人圈在自己怀中，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闻他身上干净的气味，一边说“马上就好”，一边夹起一片炒肉，让对方帮自己尝尝咸淡。

幻想中的场面越美妙，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和系着围裙的杜宥则就越让人恶心抓狂。

段青注意到了褚木的表情，转头看杜宥则，见他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察觉到自己目光后微微点头，没有流露出半点负面情绪。

这样正常的反应在段青看来是有点奇怪的，毕竟跟早晨的模样反差太大，但他也只能移开视线，转头去看褚木，轻声询问：

“褚总，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褚木久久不能从嫉妒中回过神，听到段青的话后却像是突然找到有利证据和证人的被告，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得意和狡黠，连脊背都挺得直了些。

段青看到他将手中的纸袋递到自己跟前，段青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今天上午在商场挑选的手镯，他奇怪地抬头看褚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把东西递给自己，难道是希望自己明天将这个当作礼物送给他的祖母？

注意到段青脸上的不解，褚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垂在一边的手指微微屈起，却在握拳之前慢慢放下，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努力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随口道：

“一直想给你送给礼物，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刚才在商场看到这个手镯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你也说好看，就买了回来，刚才在楼下准备给你的，但是有点紧张，大脑一片空白，等带着东西回到家才想起来我当时叫住你是想把东西给你。”

遣词造句有些暧昧，褚木说着，手又往前伸了伸，段青看着设计精致的袋子，想起他无意中瞥见的价格，后退一步做出拒绝姿态，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多谢褚总，但是真的不用，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而且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褚总还是拿回去吧。”

褚木依旧固执地抬着手，段青没办法，只好接过，一直站在后面的杜宥则上前一步站到段青旁边，指尖从段青的手背滑到他指腹，在段青发出惊讶的声音之前食指轻轻一勾，将褚木递给他的东西传到自己手上，轻声说：

“我来帮你拿吧。”

然后拿着东西站在旁边，段青余光瞥见褚木的视线死死盯着杜宥则的手，眼底浮现出愤怒的薄红，但自己看过去之后他又立刻收敛表情，不甘和愤怒被一层勉强的笑意覆盖：

“不喜欢的话就随便放在哪个柜子里面吧，说好要送给你的。”

字里行间是隐藏不住的失望，段青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因为对方的伤心是因为自己面对他的礼物表现出的犹豫和拒绝，但是又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根本没有提到过想要从褚木那里得到礼物。

段青正犹豫着，想着是不是原主曾跟褚木说过什么，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注意到褚木正直直盯着自己的喉结处，他有点奇怪的低头，注意到自己棉服里面浅绿色的毛衣，猛地抬头，不好意思道：

“下车的时候忘记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卧室换件衣服，把毛衣还给你……”

“不用了。”

段青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抬头看褚木脸上有温柔的笑意，对方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衣领，段青生出一丝怪异感，刚才还只是一件普通衣服的毛衣此刻像是长出来无数小触手，肆意地攀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一件衣服而已，不用还给我了，你穿着很好看，如果可以，希望还能有第二次看你穿上它的机会。”

段青感受道刚才自己说去房间换衣服时杜宥则就朝自己投来的视线中多了一丝古怪，他还准备说什么，但褚木已经转身离开，目送对方走进电梯，段青伸手轻轻掩上门，转身差点撞上杜宥则。

“你穿的是他的衣服？”

段青抬手摩挲了一下柔软的毛衣领口，轻轻点头：

“嗯。”

杜宥则的眼神愈发微妙，死死盯着段青的衣服领口，灼热的视线让段青感觉衣服快要被燃尽，身体快要被烫出一个洞，然后整个人从那处空洞开始熔化。

“外面很冷吗？”

杜宥则说着才想起房间内没有开暖气，段青出去的那段时间他感到胸口沉闷，准备出去走走却又害怕段青回家见不到自己。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在家段青也会输入密码打开房门进入房间，但是他不愿意，他想要段青一回到家就看到自己，他想要努力营造“家”的味道，他想让段青的身份认同从租客变成主人。

段青是这个家的主人，也是他的……主人。

考虑到这些他便没有出门，敞开窗户坐在地上透气，想要冷风吹散内心的不安，冻住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关于段青和褚木以亲密到令人误会的姿态出现在暖色调商场的画面。

回过神来已经是中午，他从地上坐起来，想着要是段青空着肚子从外面回来而自己还没有准备饭菜就不好了，于是走到厨房心不在焉地准备午餐，看到段青回来他又生出委屈，倒是把空调这件事忘了。

他在内心谴责自己，走到窗户边关上窗，回到段青面前，视线死死黏在他露出一点颜色的毛衣上。

毛衣的领口高度适中，段青抬头时可以从缝隙处看到他可爱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低头时却又刚好能碰到下巴，衣领摩擦着裸露的皮肤留下红痕，糜烂的颜色让人喉咙发干，可一想到这衣服属于褚木，心脏就像被人死死压住，然后用刀一分为二。

“去把衣服换下来吧，待会我顺便帮你洗了。”

然后不小心弄坏……

杜宥则深吸一口气。

段青当然不可能让他帮自己洗衣服，示意杜宥则去厨房看汤有没有溢出来，一边脱外套一边朝房间走去，准备换件衣服，至于褚木给自己的这件，他当然不能洗干净后还回去。

衣服穿着还算舒服，大小也刚好，待会去查一下价格，把钱转给褚木之后就当是自己把衣服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