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2年4月.斯比兰沙.办公室
邵其实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为了快点找到师父他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掌握了英语和大部分法语。尽管口音奇怪,总归日常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战斗方面则是有海尔森和康纳的共同指导,好的老师加上从小训练的底子和那先天就有的天赋。甚至值得上海尔森的一句‘天生的杀手’。除此之外,他们都默契地没有给邵灌输圣殿骑士亦或者是刺客的理念,在斯比兰沙个人看来邵似乎更加适合刺客。圣殿骑士的条条框框偶尔也让人感觉烦扰。
斯比兰沙告诉邵他可以出发了的时候,他正在吃一种由瑟维·沃克制作出来的药粉。那是他试过的第三种药了,在这个时代,精神类疾病的治疗方法往往非常难找。于是他们只能不断地试错,直到找到正确的那一种。
他把那黄白色的用纸包着的药粉一股脑地倒进嘴里,然后迅速灌水,涌上舌尖的苦味还是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捂着嘴,强迫自己把东西咽下去,然后拿起茶壶接着倒水冲淡嘴里的那股子怪味。
“试试这个。”斯比兰沙递了一块蔗糖给他,邵接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甜味跟苦味混合起来有点怪,唔···这次的新药苦好多,希望不要再出现掉头发或者味觉紊乱的副作用了,可真磨人。”
斯比兰沙拿起了一封有着圣殿骑士火漆印的信递给邵说道:“一周后,你就得启程前往凡尔赛了,娜塔莎会和你一起。我需要你为我找到艾伦·沃克的研究笔记,或者是与之相关的消息,作为报酬你在法国的开销由我出,具体的娜塔莎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这封信替我送给居住在凡尔赛的爱丽丝·德·拉塞尔小姐,如果她向你寻求帮助,···力所能及的话,就帮她一把。”斯比兰沙这话说的模糊,邵不明白,不过他终于肯放他离开,他一时高兴也不想管这些。直接把斯比兰沙手里的信塞进衣兜里,点点头说道:“我会的,毕竟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临行前,我有件礼物送给你。”斯比兰沙微微一笑,从书架的最下面拿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子。他单手有些使不上力,便直接让邵代劳,那盒子拿起来还有些分量,邵的心里有了些计较。
“武器?枪还是刀剑?”他在得到斯比兰沙的首肯之后打开了盒子,一把长约一米的刀躺在有着红丝绒垫子的盒子里,漆黑的刀鞘尾端有着金色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邵握住刀把用力一拔,银白色的刀身一瞬间乍现的寒光彰显着它的凌厉。他竖直握着刀把,刀尖向上细细地观摩着:刀尖处有弧度,刀背开刃,刀身两面各有两条放血槽。重量大概在两斤左右,他握起来挥砍时只觉得轻快。
“可真是好东西,谢啦!”他看起来就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看够了便拿着刀把转了个刀花顺势收进刀鞘。
邵学习过剑的用法,但是本质还是不习惯和不喜欢使用西式的长剑,他更加偏向于灵巧迅捷的武器。斯比兰沙找到了曾经在明朝时期非常流行的‘雁翎刀’仿制了一把,作为礼物送给他。
除了雁翎刀之外,邵还得到了绳镖、海尔森所送的一把尾部有着圣殿骑士标志的佩剑和···康纳所送的袖剑。他好奇地把玩着戴在右手手腕上的小东西,手指一触即到锋利纤细的剑锋就被割伤,滴滴血珠从指尖的伤口处渗出来。他把受了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着,目光落在了面前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他们正在达文波特家园的地下室,康纳的身后摆着各种各样的刺客服,阴暗的隐秘的氛围和似乎随处可见的刺客标志昭示着这里似乎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来的地方。
随后就在这个地下室,康纳为他解释了关于刺客和圣殿骑士的曾经,那些几千年的带着血腥味的深刻的仇怨,
“可是你和斯比兰沙似乎并不这样。而且只是为了所谓的‘自由’和‘秩序’的理念,就能吵上几千年那未免也太没事找事了。”邵不以为意地说。
“刺客的目的是希望人们都获得自由,解放一切压迫和暴.政。我们就是为之而努力奋斗的。”邵只是看着他,表示了作为一个学生对于指导了他一年多的导师的应有的尊重。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希望我成为一名刺客吗?”邵用手抚摸着挂在胸口的无事牌抬眼看向他的导师。
“···你具有非常强的天赋和自由的天性,的确非常适合成为一名刺客。但并不是我想让你成为,而是出于你对理念的追求,当你真正理解了那些,你才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刺客。”康纳两手交握放在腹部诚恳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是否会有那一天,但我非常感谢你的礼物和教导,令我得到了很多。”邵想了想,左手成掌右手握拳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抱拳礼,他已有师父,是不能对别人行师徒之礼的。
斯比兰沙倒没给邵灌输什么圣殿骑士的理念,他为他起了个便于融入社会的名字“伊尼德”。邵眨眨眼问他:“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是智慧的意思。”斯比兰沙解释道。
“谢谢。”他点点头,这时的他显得非常平静,似乎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周,他在身边人一声声的‘伊尼德’中逐渐习惯了自己的新名字。唯独安吉尔依旧叫他‘邵’,那个对于她来说发音很奇怪的称呼。只有她叫‘邵’时,邵似乎成为了她的专属,她着迷于这种独有某件事物的感觉。
“你和凯文先生,卡莱尔先生一样,为我父亲工作吗?”他们当时正站在森林的一条小河边,安吉尔穿着和森林颜色相称的绿色裙子。她和邵玩累了,便蹲在河边休息,享受着宁静又喧嚣的春天。四散的裙摆像是绽开的花朵,她棕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脸上的有着点点雀斑更加显得她古灵精怪,像是森林孕育出的女儿。
“嗯,差不多。但我不能完全算得上是他的···呃,”邵的卡壳对安吉尔来说已经习惯了,她为邵找补道:“employees(员工),或者是man,看起来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呢,哈哈。”她开朗地笑了,邵并未从中感觉到什么不好的讽刺意味。他们复又安静下来,只听得头顶鸟儿雀跃的鸣叫声和河水潺潺的流动声,鼻尖是清新的青草的气息。安吉尔用手撑着头仔细地打量着坐在她身边的青年,也许是因为他将要离开,她就比之前更加仔细地打量他。一年多过去,他似乎高了一点,肩膀变得更加结实,依旧是短发,气质看上去沉静了不少。五官更加立体,少了几分稚气,变得更加吸引人。他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安吉尔并不知道邵有精神类疾病的事情,她只当他是个不爱守约定的玩伴,总是放她鸽子。
安吉尔凑上前来,她的身上带着一点点运动过后的汗水味道,并不难闻。凑近了,邵才看到她的头发上有着几片黄色的花瓣,想来是先前在花丛里滚过,因此沾上的。他伸出手,五指成梳,柔顺的有些微蜷曲的棕发滑过他的指尖,几趟过后邵的带着茧子的手上就只剩下了几片小巧的看上去经历了一番折磨的花瓣。
“啾。”少女柔软的唇轻柔而迅捷地吻在了青年的侧脸,安吉尔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几缕棕色的长发蹭到了他的侧脸。
邵像是被惊到的鹿一样迅速跳开,无他,只是想起了之前斯比兰沙的警告:离他的宝贝养女远点。
“这是离别吻,我明天有很多课,怕是不能溜过去送你。父亲特意找了人盯着我,可麻烦啦。”她吐了吐舌头,脸上还带着点点红晕:“这是我第一次亲吻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我的嘴巴应该没有别的味道吧?不对,就算有你也不能抱怨,那样可不绅士!”
邵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安吉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青年突然皱起了眉头。邵的呼吸逐渐开始急促起来,心率加快伴随着不正常的兴奋,突然活跃起来的交感神经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地奇怪,他在笑但是笑的幅度比之前都大。
“呃,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明天就要出发但是行李还没收拾,我得先走了。”邵对着少女挥挥手,转身匆匆离去,少女在他身后呼喊着询问:“你还会再回来吗?!”
邵没有去理会她,他这次的躁狂来的非常不是时候,他得去找娜塔莎,啊哈,他好像还未跟斯比兰沙道别,还未跟安吉尔说再见。现在回去?不,不,不,得先去找娜塔莎。我的那些刀是不是还未收拾?希望斯比兰沙给的生活费足够···employees和man的区别是什么,也得找个机会问问斯比兰沙,也不知道师父在法国过的好不好,要怎么找到他也是个问题。见了德·拉·塞尔该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让娜塔莎去送信呢?斯比兰沙不信任她吗?好想吃苹果,好想做.爱···他妈的,为什么这么突然,那药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他捂着脸,心情开始变得暴躁起来。脚跟狠狠地跺在松软的土地上,脚上的靴子无情地碾过那一茬又一茬的青草,把它们压进泥里。那野草倔强,在他鞋子离开后慢慢悠悠地从地上剥离出来,只是脊背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弯曲了。
他捂着脸的右手带着那枚雕刻着振翅的鸽子的金戒指,因为大幅度的疾走而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微风、虫鸣和鸟兽奔走,啊,还有那淡淡的花香。来到这里的第二年,这个世界依旧让他觉得陌生。
希望在找到师父之后这一切能有所改变,他一边兴奋地收拾着行李一边想着。他莫名其妙的执着和热情会让他为了找一根未来会用到的扎头发的绳子而把衣柜里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他神经质地翻找着每一个角落,鞋子上的泥土弄脏了那些干净的衣服,在娜塔莎拿着船票归来的时候,邵已经把他的房间弄得一团糟了。
1792年7月.法国.凡尔赛
在经过了七十多天的航行和十几天的马车颠簸之后,邵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不过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人早就不住在她在凡尔赛的家了,娜塔莎通过在圣殿骑士方面的联系找到了她的一位政治顾问。比起邵不冷静地只想快点把信送出去,娜塔莎则非常谨慎,在经过多方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才进一步提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娜塔莎故意让邵迟到十分钟,这样他们便能先行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邵穿着相对简朴的黑色外衣内搭一件紫色的马甲,下身则是穿着马裤和马靴,脑袋上还被娜塔莎按了一顶帽子。他的身上并没携带太多武器,那样太过招摇了。只是在衣服内侧带着手'枪,右手手腕上戴着袖剑,克利西欧斯给的戒指在娜塔莎的要求之下收了起来。那枚无事牌被他塞进了衣服内侧,脖子上带着的红色领巾完全遮住了绑着它的绳子。亚洲面孔让他看起来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稳重成熟的风格实在不太适合他。
一进咖啡馆便能感知到一阵明显的打量的视线,娜塔莎穿着跟平时一样。维持着落后他一步的距离——此后这样的距离他们保持了许多年。她快速地分辨出了哪位是他们这次的联络人,并凑近了在邵的耳边低声说道:“少说话,尽量别说你的半吊子法语。你现在可是代表着斯比兰沙先生,别给人笑话。”尽管他事实上并不属于刺客或者圣殿骑士当中的一方。
邵于是绷着一张脸坐在了弗雷德里克·韦瑟罗尔的对面,对方是独自一人前来,看样子年纪大概五六十。瘸了一条腿,眉心总是皱着,一幅苦哈哈的样子。
邵忍不住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一个符合情报中爱丽丝·德·拉塞尔描述的女人存在。
“请问德·拉塞尔小姐呢?”娜塔莎用法语询问对方。
“她暂时不在,由我代她和你们交涉。”在听到对方的法语也带着点口音时,邵忍不住想要微笑,娜塔莎在暗处伸手掐着他的后颈暗戳戳警告着。
邵把斯比兰沙的信件从怀里拿了出来,浅黄色的信纸已经在旅途的奔波中变得皱皱巴巴的了,唯有上面的圣殿骑士印记的火漆印还算完好。
对方伸手接过,却没立刻拆开,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青年的名字。
“伊尼德,叫我伊尼德就好。”韦瑟罗尔的脸上很明显地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拆开信看了起来。
那是邵在此次谈话中说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