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夏普是一个非常漂亮而且精明能干的英国女人,她最让邵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头亮眼的红棕色头发和那双蓝绿色眼睛,会让人误以为这双眼睛的主人非常温柔。一开始,她主要负责圣殿骑士的情报工作,邵在斯比兰沙的办公室上课时经常能看到她。平常的时候,娜塔莎总是穿着白色的马裤和黑色的女士马甲,把那头靓丽的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身后。她的身姿挺拔,头颅总是高高地昂起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只有在见到斯比兰沙时才会转换为谦卑温驯的姿态。凭借着邵对于女人的了解,他能看出她对于斯比兰沙的敬爱中含有些别的什么,于是那日便也提了一嘴这事情。斯比兰沙并不在意这一点,那么他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娜塔莎被派给他作为他的生活助理,主要是负责在斯比兰沙无力关注他的时候让他保持‘活着’的状态。她的加入让邵的英语被迫流畅了不少,平时她总是以一种非常嫌弃的目光看着邵和那些女人们来来往往,也会在他抑郁发作时为他把门,阻止外人的干扰和他的一些自.残行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他会跟着那个叫做康纳的斯比兰沙的爱人去森林里狩猎,会和斯比兰沙的养女安吉尔玩耍,会在斯比兰沙的教导和娜塔莎一丝不苟的监督下努力地学习那些他曾经错过的东西。他的平静生活是被一个有着一只玻璃义眼拄着一根拐杖的瘸子给打破的,他叫做克里希欧斯·寇马克跟着他到来的是他的师父——李的消息。
1788年.波士顿.冬
珍妮弗·斯科特来到了美国并决定在这里过冬,瑟维·沃克决定在波士顿定居。斯比兰沙为他置办了一幢市中心的房子,方便他平时的生活需求,他自己还另外开了一间诊所,专治疑难杂症 。
谢伊·寇马克直接拜访了达文波特家园,那是一个让他有着诸多感慨的地方。而作为他的船员兼伴侣的克里希欧斯并不是圣殿骑士的一员,也无意成为他们的一员,所以在谢伊和他的圣殿骑士同伴们谈话的时候他就拄着拐杖慢慢在达文波特家园周围转悠。
厚实松软的雪能吞没行人的小腿大半,跟着谢伊在北极到处窜的他也不觉得冷,只是在船上呆久了有些闷得慌。与其在充斥着阴谋和诡计的屋子里坐着,他倒宁愿在外头到处走走透透气。
当时邵正好逃了课跟着斯比兰沙十六岁的养女安吉尔在树林里打雪仗。别看安吉尔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从小跟着康纳学习狩猎技巧的她具有活泼过头的性格,十六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邵跟她年龄相仿,也不会因为她不淑女的举动而对她‘另眼相看’,自然深得她心。
本来他们只是在树林中寻找最近闹起来的‘大脚怪’的痕迹,正在邵蹲下身子认真地寻找痕迹的时候,安吉尔把手背在身后悄悄地靠近他。
“你找到什么了吗?”安吉尔跟他对话用以放松他的警惕心。
邵摇摇头,正准备说出要不他们打道回府之类的话,要是娜塔莎发现他逃课是来寻找那些不存在的东西,他一定会被数落地很惨。
“啪!”一枚雪球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弄湿了他的崭新的蓝色外衣,罪魁祸首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嬉笑着跑开。
“啊,你想试试这个吗?”邵抬脚追上去,不过由于这里的雪太厚实,环境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不到一会儿他的眼前就失去了安吉尔的身影。他试图用被称为“鹰眼”的能力寻找,但找到是一回事,追上她又是另一回事。安吉尔更加擅长在雪地中行动,她穿着的是改良过的莫霍克人的狩猎套装既保暖又方便行动。
而恼人的是一旦他停下来,总会有刁钻角度的雪球打在他的身上,迫使他继续这个追逐游戏。
“安吉尔!”邵在一连被六个雪球砸中之后决定改变策略,他装作恼怒的样子故意引诱对方朝着达文波特家园走——他要把战场转换为自己擅长的地方,安吉尔要继续游戏就必须得跟着他。
安吉尔被诱惑选择跟着邵,最后在一个由许多树构成的转弯处,她跟丢了他。安吉尔撇了撇嘴,两手各捏起一个雪球,弓着脊背,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然后在一片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正在向她靠近的脚步声,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她迅速从林子里窜了出去,狠狠地把雪球砸到了对方身上。
“呃!”克里希欧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那雪球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中脱落。
“啊!!”安吉尔的喊叫让蹲在不远处准备埋伏她的邵一惊,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只见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弯腰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在雪地里摸索着什么,他的手杖掉在一边陷进雪里大半。
“眼睛,他的眼睛掉出来了!”安吉尔说的又快又急,声音还有些颤抖,邵本就是半吊子的英语水平根本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只是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把她护在身后。
克里希欧斯没空理会面前这两个蠢货,在把他的义眼从雪地里抠出来时他的手已经冻僵,这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他把冷冰冰的玻璃球放在唇齿间哈气,等到暖和些了再把他塞进眼眶。
在两人的注视下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蹲下身子拿起了落在一边的手杖对着安吉尔行了一礼,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是安吉尔·肯威小姐吧,斯比兰沙·肯威先生的养女,对着陌生人实行这样的攻击可实在是过于冒犯了。”
安吉尔在听到父亲的名字时脑子清醒了不少,认识父亲的人都不会是坏人。本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她对着对方弯腰行礼然后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以为这个时间段家园周围该没有别人才对,是我鲁莽了。您要是告诉我的父亲让他惩罚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的。”
克里希欧斯没有在意安吉尔书面式的歉意而是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边的邵身上。黑色的短发,五官俊秀,尽管穿着体面的衣服也无法掩盖那一身二流子的气质。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翡翠质地的无事牌彰显着他的来历,他是属于克里希欧斯情报网之外的人物。“pigeon”的消息还是来的不够快,尽管也有在战争时期被清洗过的关系。
在克里希欧斯观察邵的时候,邵也在观察他。时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不过并不让人觉得丑陋,属于是那种衰老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沉静的气质。刚刚被塞回去的左眼仔细看来跟右眼有明显的色差。年轻时想来也是个俊俏的,比他高个五厘米左右,穿着黑紫色的大衣,手上戴着一枚纯金打造的戒指,一只金色的鸽子在男人的中指上振翅欲飞。他虽然笑着但是笑意不达眼底,邵能感觉到他或许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宽容大度。
在出了这次意外之后安吉尔的玩心大减,躲在邵的身后跟着克里希欧斯回了达文波特家园。
“安吉尔,邵?我记得你们两个这个时间点应该都在上课。”斯比兰沙加重了‘都’这个语气,他的身后谢伊和海尔森正在讨论什么。
“我记得你应该在工作。”邵反驳他。
“我确实在工作,而你最好在我叫来娜塔莎之前回去背书,明天我要抽背。”斯比兰沙毫不留情地把抽背的时间提前了两天,邵哀怨地看着他。
而安吉尔对于认错非常熟练,她主动地对斯比兰沙坦白了她用雪球把克里希欧斯的眼睛砸掉下来的意外事故。斯比兰沙只能无奈地让她跟人再次道歉,并罚她接下来三天不允许出门。
在斯比兰沙教训这两个倒霉孩子的时候,克里希欧斯就这么拄着手杖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然后在安吉尔朝他道歉时表示出极大的宽容以减少这个小女孩的禁足时长。
斯比兰沙目送着安吉尔上楼回到她的房间,把邵这个麻烦精赶出门。随后对克里希欧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克里希欧斯也不意外,坦坦荡荡地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跟上他。
谢伊朝这边看过来,神情有些紧张,海尔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他会遵守约定的。”
斯比兰沙带着克里希欧斯进了二楼的书房,这里还残留着他们之前谈话的痕迹。两杯喝了一半的红茶和一杯热牛奶摆在书桌上,此外还顺着斯比兰沙的心意摆了一些小点心。整个书房的保暖做的很好,温暖的书香气让人想打瞌睡,谢伊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坐不久的,克里希欧斯无端想到。
他看着斯比兰沙用唯一能动的那只左手关上了门。他兀自找着椅子坐下,把手杖靠在一边,冻得冰冷的手摸上了书桌上未动一口的冒着热气的甜牛奶。
“是你喜欢喝甜牛奶。”斯比兰沙肯定地说。
克里希欧斯两手捧着杯子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加深:“平常的时候,谢伊一旦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就会给我点好处。···我想你找我不只是为了和我聊家常的吧?”
斯比兰沙在他面前坐下,左手盖在右手上说道:“我想和‘pigeon’做一个交易,谢伊说你是他们的一员。”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墙上的挂钟指针‘滴答滴答’运作的声音,斯比兰沙也不急,只是接着喝被他放在一边的没喝完的茶。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们要如何处置我?是想像英国圣殿骑士团那样把伊甸碎片从我胸膛里挖出来,还是直接用于活体研究呢?”克里希欧斯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你既然知道你过来的风险,当初为什么还要选择和谢伊一起过来呢?”斯比兰沙摇摇头说:“我和寇马克大师达成了协议,我欠了你一个人情,而我并没有那个实力违背我们的约定。失去诚信只会让我的处境更加危险,你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吗?”
克里希欧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在发现是他喜欢的甜度之后心情更加愉悦:“你想知道些什么?”
‘pigeon’(鸽子)是由一个叫做赫克托·斯派罗的人创建的情报组织,活跃于那些与大西洋接壤的地方,在英国,法国,美国等地都拥有自己的通讯社,规模非常大。且是一个中立性质的组织,以高价贩卖信息为主,同时副业经营酒馆,赌场,证券交易和远洋货运等等业务。
“最近是否有突然出现的‘伊甸碎片’和伴随着它出现的人,如果有,人和东西在哪里。”斯比兰沙身体前倾,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这时候的克里希欧斯摘下了虚伪的温和假面,他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冷酷。
“你拿什么来换?”克里希欧斯用手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重心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环胸悠哉游哉地看着他,这时候他像个精明的商人多过航海员。
“‘pigeon’在美国的发展会得到我的支持。”斯比兰沙递给克里希欧斯一条白色的手帕,被对方拒绝。克里希欧斯从怀里掏出一条一角绣着鸽子的手帕擦起从假眼眼角流出来的眼泪:“不好意思,老毛病了。”他一面用手帕捂着眼睛一面说道:“法国兄弟会偷偷新加入了一名成员名叫弗里斯·怀恩,只会说英语,模样长得跟你我差不多。年纪大概在五十五岁左右,虽然年纪有些大,身手倒还不错。目前这个消息还没有在‘刺客公报’上刊登,大概是因为弗里斯还在观察期,他年纪这么大还能通过所谓的‘考验’属实是难得。”
“‘伊甸碎片’在他身上?”斯比兰沙屈起指节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思忖着。
“那是另外的价格。”克里希欧斯拿起盘子上的瓜子磕了起来:“你不是出不去吗,手伸这么远做什么?”
他已经毫不意外克里希欧斯的消息灵通程度了,只是依言解释道:“不是我,是那个小孩,弗里斯是他的师父,他得回去找他师父。”
“你想利用他。”克里希欧斯一语道破斯比兰沙的目的。
“我们的目的一致。”斯比兰沙眨眨眼,转而饶有兴致地询问克里希欧斯:“那你呢,你跟着谢伊只是为了寻求庇护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加入‘圣殿骑士’,毕竟赫克托·斯派罗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为了金钱而行动的人不是吗?”
“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克里希欧斯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唇上沾上的奶渍接着说道:“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无法忍受事情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外,我希望谢伊完全属于我。但是里斯本的那次失误把他的一部分夺走了,他此后一直都受此折磨···我想看看他的选择。”圣殿骑士还是克里希欧斯,信条还是相伴半生的爱人,这样的抉择对于谢伊来说未免太过艰难了。
“邵很有潜力,我希望当他去法国时你能提供一些帮助,作为‘前辈’。”斯比兰沙转移了话题,接着从一边的橱柜里拿出热牛奶给克里希欧斯倒上。
“你看人的目光实在是让人难以苟同,他看起来像个小偷多过圣殿骑士,一脸蠢样。”克里希欧斯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愚蠢。
“他在学习方面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