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阿德瓦勒好一阵忙活才把那些易碎的玻璃瓶子按照艾伦想要的样子组装在一起。

“麻烦你了，为表感谢我请你用午餐吧。”艾伦把地上不慎摔碎的玻璃烧杯的碎片收拾干净后对着好奇地观察那些瓶瓶罐罐的阿德瓦勒说道。

“啊，时候确实已经不早了。”阿德瓦勒看着高高悬上天空中间的太阳对着艾伦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医生。”

“叫我艾伦就好，艾伦·沃克。”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拿着一袋钱放进怀里，他推开门侧了侧身子对着阿德瓦勒道：“请。”

阿德瓦勒难得见到这副情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那些词句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无奈的笑：“你可真不像个海盗。”艾伦太过懂得分寸了，这也让他不能够真正地融入海盗群体。海盗是一群拿着刀枪的神经病、亡命之徒和冷静礼貌可沾不上边。

“我会把它当作是夸奖的。”艾伦锁上门，试着推了几下发现门真的锁上了之后才放心离开。

“你准备用那些玻璃瓶子做些什么？难不成真的跟故事里说的那样，研究一些点石成金的法术？”阿德瓦勒询问着，还跟艾伦开起了玩笑。

“试着做一些药品，麻醉剂之类的。”他花钱买到了一些硝酸铵，利用硝酸铵加热分解产生笑气，如果产生的量不够则另外准备了制硝酸铵的材料。

“听起来就像是制糖那样，把东西放进锅里煮干直到得到糖浆。工作的人需要一刻不停地搅拌那个一不小心就能烫掉你一层皮的坩埚。”阿德瓦勒想起了他曾经在农场的煮沸室助手的日子。

“你说的是提纯吧，是的，制作过程很麻烦。操作失误的话还会伤到自己，嗯，说来的确很像。”毕竟硝酸铵也是制作炸药的一种材料，不过他志不在此。

他们按照原路回到了原先阿德瓦勒呆着的那间酒馆，艾伦要了面包和牛肉汤，阿德瓦勒要了一杯在水手之间非常流行的朗姆酒，食物则和艾伦点的一样。

无论何时拿索的酒馆里永远不缺抱着酒瓶醉生梦死的人，艾伦在其他人怪异的眼光中要了一杯热水，从兜里掏出一个装着茶叶的小纸包，捻了一小撮茶叶放进去。

氤氲的茶香萦绕在鼻尖，驱散了几分酒馆里头带着的熏人的酒气。

“东方运来的茶，你要试试吗？”艾伦把茶包递给阿德瓦勒，抬了抬下巴。

长时间的航行使得水手们缺乏维生素C，容易得坏血病，艾伦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在这个陌生野蛮的时代里，他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那缕若有若无的茶香了。

“我喝不惯那个，还是算了。”阿德瓦勒摇摇头，想起了曾经接触过的苦涩的味道，赶紧喝了一口酒压压翻涌上来的肌肉记忆。

“喝多了还好···”

比起寒鸦号上放了一个月以上都快长出一个小生物圈的淡水来说，茶简直是一股清流。因为淡水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他们也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就会用酒兑淡水喝掩盖味道。艾伦把自己不喝酒的原则坚持到底，他会用医疗室里的仪器蒸馏出干净的淡水喝，如果实在不够就把那些馊了的淡水烧开，混着茶叶喝下去。倒不是没建议过那些得了坏血病的水手们多喝茶，可惜他们更钟爱酒精一点，艾伦没办法，把茶叶当成药物开了出去，那群家伙才肯乖乖地皱着脸一天喝那么两三杯茶

“我听说你有试着让船长带动船员们喝茶的想法，倒是少见他为难呢，哈哈。”阿德瓦勒似乎乐于见到艾伦和爱德华的接触，在他看来相性如此不同的两人在一起总是能给单调乏味的航海生活添点乐子。

“最近兴起了吃水果能够预防坏血病的论调，我也只是恰好听到了一些风声。喝茶和吃水果的效果差不多，而茶又更易于保存所以才提出的这个建议罢了。适量地控制一下酗酒的程度也有助于水手们身体的愈合，我见过很多人因为过度酗酒导致的伤口恶化不得不截肢，最后或是因为手术操作不当失血过多而死，或是因为截面发炎溃烂伤口恶化而死。”艾伦说完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个合适的在饭桌上讨论的话题，旋即住嘴，举起杯子浅呷了一口道：“抱歉，我这人不太会聊天，总是讲起一些不幸的话题。”

“这恰好说明你是个负责的医生。”阿德瓦勒爽朗地笑了笑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艾伦手里的茶杯：“要知道一个好医生可是许多船员梦寐以求的，即使是军舰，你这样的医生也很少了。”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爱德华推门走了进来，要了一杯朗姆酒：“这次我请客哦!”

艾伦见他表情明媚，步伐轻松就猜测大概有人要倒霉，而且大概率是有钱人。在爱德华进来之后艾伦就没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品着茶，氤氲的热气让他眯起眼睛，思考着之后的实验该从哪里开始做起。阿德瓦勒正和爱德华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了糖，丰收的字眼，是些无需他参与的事情，艾伦乐得清闲。

喝完茶，结完账之后正要和阿德瓦勒告别回到他的小屋去就被一边的爱德华告知一会儿就得出发了。

“我以为至少会多休息几天。”他用平淡的语气和表情抱怨道，毕竟仔细算起来他已经在海上飘了够久了。

“啊哈，我保证这一次之后会有休假的，···至少你会有的。”

爱德华随口的安抚没被艾伦放在心上，只是安静地转身回小屋拿自己的药箱。

下午上船的时候艾伦得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的，去抢劫贝克福德在附近小岛的农场。

“你看起来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阿德瓦勒注意到了艾伦的迷茫，他一边擦拭着枪支一边解释道：“那是个超有钱的农场主兼商人，在附近的小岛有好几座农场呢！”

“拿索附近？”艾伦笑了一下，心想确实那人有钱，敢在海盗聚集地附近经营农场。

“这次你可能也要参与哦，还没问过你会不会使枪？”爱德华操纵者船舵，咸湿的海风吹起他的金发。

提起枪，艾伦就想起了那个船长自杀时鲜血溅了当时站在他身边的自己一身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道：“···不会，我不会伤人的。”

“是不会杀人还是不会使枪？以防万一而已，如果不会的话改天让阿德教教你。”爱德华只觉得这人不知道在倔强什么，而且对于哪天他遇见有人举着刀要杀他，会是什么反应这件事觉得好奇。

艾伦这次没待在医务室，寒鸦号上响起了水手们带着许多奇奇怪怪口音的参差不齐的歌声，混着海浪声，让人愈发听不清楚。——他的语言天赋其实也挺一般的，说的快了就听不明白了。之前迫于生活跟着卡特琳娜学的西班牙语上船之前还算勉勉强强足够生活，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几个单词了。

他们一路行至天黑就到了目的地，艾伦还以为至少会航行几天来着，怪不得肯威很肯定地说之后会有休假。

艾伦看着肯威带着几个人离开了，为了保持隐秘的状态，寒鸦号熄了灯，他只能依稀看到爱德华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金色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回来了，一人怀里捧着几箱糖，爱德华招呼着所有人都加入搬运大业。

“···我能拒绝吗？”

艾伦总是不太愿意参与到他们之中，他总认为自己还有救。

“那我逼着你去就行了。”爱德华半开玩笑地抽出了刀轻轻抵着艾伦的背后就像是逼着奴隶干活的奴隶主，笑着说道：“要努力搬哦，医生。”

艾伦最终还是憋屈地去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农场告发一下，不过他大概会被打成海盗同党加速自己吊死的速度吧？

他们算得上是披星戴月地回拿索的，忙碌了一晚上，艾伦也感到了疲惫。那木箱子的缝隙间还有精细的砂糖泄露出来，被汗水融化手上的触感黏糊糊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你也不必有太多负罪感，这些农场主本身就赚得了太多不干净的钱。”阿德说起了他曾经在农场的经历。

“所以你当海盗只是为了钱吗？”艾伦手撑着上层甲板的围栏，站在阿德瓦勒身边。

“也不全是吧？虽然当海盗可比当一个农场工人赚的多。但对我而言，最为可贵的就是自由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海盗，所以很惊讶你会当上海盗，和肯威这样的人在一起做事。”

“嘿！我有理由怀疑你是蓄意报复。”

爱德华正在一边吃瓜开船，对艾伦夸人都得损他一句感到哭笑不得。

“你这么说，我不像个海盗吗？”阿德瓦勒的手搭在艾伦的肩膀上，没有被这个排斥跟他人接触的医生拒绝。

“我有个朋友曾经是私掠船的船员，在战争打的火热的时候发了一笔财，然后退了下来，生活美满安定。谁又能想到那个儒雅随和的老先生曾经为了五十英镑就屠杀了一整个家庭呢？甚至没有放过七八岁的孩子。我记忆中的海盗会一刀一刀地捅进小孩的身体逼问他们的父母财宝藏在哪里，拿不了的就抬，抬不了地就打砸烧光毁灭证据。”艾伦又想起了那个被他养在拿索的孩子，可别被带坏才好。

“那是战争，医生,不要太天真了。国王需要人为他送死又开不出薪水，那些私掠得来的财富就是他们为英国出生入死得来的薪水。现在，国王不需要我们这些战争兵器了，便要把这些昔日的英雄，现在的海盗送上绞刑架。我们是有金子也花不出去，只会打仗的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爱德华异常尖锐地反问道，他的表情异常严肃，艾伦提起的事情像是触及了他的逆鳞一样。

“是的，但这是不对的。估计再过几年，你我终有一日真得绞刑架上见了。”他不太想跟一个海盗持续争吵这个问题，要是爱德华有海怒症让寒鸦号触礁了可就不好办了。

“那是你这样的胆小鬼才会杞人忧天。如果你实在无法忍受，再过两年你就滚回去吧！！”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

艾伦面无表情顶着爱德华不善的目光转过身提起药箱回了医务室。

今天晚上的寒鸦号弥漫着一股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