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在得到威廉的财宝之后听从阿德瓦勒的意见让已经许久没有呼吸到陆地的新鲜空气,抱着妓/女柔软身体喝酒的船员们好好享受一番。
艾伦有些久违地踏上拿索的土地时不禁有些感慨,他换下了平时的工作服。穿着威廉当时给他找人做的衣服,灰色背心搭配蓝色长袖麻衣,有些粗糙,磨习惯了之后倒还好。
他正打算去看望一下卡洛斯的遗孤被寄养在妓院的瑟维·沃克,在艾伦给卡洛斯之前提到过的家族地址写过信一年多没有回信之后,他给了这个可怜的小孩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姓氏。他被一个叫卡莎的女人照顾着,当时刚刚生完孩子的卡莎正好处于哺乳期,在船上勉勉强强活下来的小瑟维此后总算是有正常的食物可吃。
在海上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几个月过去,也不知道卡莎有没有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风声。平日里,他会从得到的报酬里抽出一部分给卡莎,那是她抚养小瑟维的酬劳和费用。
他正盘算着呢,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到一边去。他趔趄几下,肩膀上那只手用力扯了扯他,把他扯正。他皱着眉头顺着肩膀上的手看过去,那张在海上飘荡了几个月的邋遢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去喝两杯怎么样,医生?”
艾伦不是很想给他面子:“如果你是担心我因为考斯特的事情记恨你而在治疗的时候完美地把你的手也砍下来的话,不用担心,我和他的恩怨已经结束了。”
爱德华被戳破了心事也不心虚,他轻咳了几下抱怨道:“你平常都这么直白吗?”
“我平常不喜欢跟人交流,尤其是像您这样的海盗。”艾伦还是提着那个大药箱子,打算做些实验,见到爱德华这般不依不饶的态度有些不耐烦:“我不喝酒,麻烦另找他人。”
“啊,这不是去那条街的路么?看来你也不能免俗嘛。”爱德华跟着艾伦走到了其中一个小屋面前,一个穿着大胆暴露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小屋的门口。
“艾伦!你可算回来啦,···这位是?”卡莎有些疑惑:“威廉呢?”她同时也是威廉在拿索的老相好。
“一个烦人精罢了,我们进去聊。”艾伦毫不犹豫地拉着卡莎进屋,旋即扯着那个简陋的木门把爱德华拒之门外。
爱德华见状只觉得这个医生实在是难以相处,也不再自找没趣,自顾自寻着自己的好友们玩去了。
卡莎给灰暗的木屋点上蜡烛,两个小孩正坐在床上玩随意捡来的树枝和叶子。稍微大些的那个嘴里偶尔还会蹦出几个模糊的单词,类似于叶子,玩这样的词汇。小的那个呢,就跟着他念,口齿不清的倒是愈念愈错了。让人只觉得他们可爱。
“都会说些话了,会叫我妈妈了,我教他们爸爸,瑟维总不愿意念。大概是个聪明的,知道你不在身边,不肯念呢。”她随意摆弄着房子里的物品,在这个窄小的房子里,艾伦一眼就能看到卡莎的所有财产,不过几个陶罐,灶台,一个锅,一点面粉罢了。他照旧从兜里掏出了一袋子金币,比之前的要多很多,大部分是他的诊金:“威廉沉海了,刚刚那人杀了他。”他话说得简要,把钱放在那张缺了一只脚的木头桌子上。卡莎正在整理的动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接着她恢复过来声音有些颤抖:“也是,他平时就一副冒失鬼像,死在海上也正常。你医术这么好,新船长看起来很重视你,挺好,挺好。”艾伦注意到她拿着瓦罐的手在颤抖,那里面的水起伏着:“你说喝生水不好,我特意烧开过的。”她拿出一个木头杯子,有些吃力地举起瓦罐把水倒在里面,洒出来的更多,顺着有些倾斜的桌面往下流。
“他们怎么不出去玩?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瑟维似乎已经把艾伦忘了个干净,在艾伦的手伸过来想捏捏他肉乎乎的脸时有些嫌弃地挪开了身子。
“外面太乱啦,平时会叫没活的姐妹帮忙看着,您也知道这儿的人不讲道理。而今就我一个人年老色衰,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怕是得饿死啦。”卡莎说到此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早已不如往日那般年轻了,皱纹像是毒蛇爬上了她昔日光洁的脸颊。岁月的毒药毒坏了她的嗓子,她的声音不再如同夜莺那样美妙,她动作迟钝,早已跳不出几步快活的舞蹈。
“这些钱够你大半年的花销了,我之前麻烦你留意的事情,你留意了么?”艾伦拍了拍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女人的肩膀,他总是如此平静,叫人看到他就安下了心。艾伦想找个地方做些实验,类似于青霉素和笑气的提取之类的,用罂粟提取物来当止痛剂还是太冒险了。
“我找好了,那地方偏僻,跟他们停船的地方几乎是对着的,没什么人住那儿。”卡莎从被湿热的气候腐蚀的伤痕累累的箱子里翻出一大块布料裹着身体,“那儿不太好的一点是没什么遮挡,被海风吹着,可冷啦!你也该注意保暖才对。”她叫来隔壁一个正在揽客的中年女人,给了她些零钱让她帮忙看着孩子。在安顿好一切之后,她就领着艾伦往那儿走。他们走过流淌着污水的简陋的街道,偶尔还能在街上看到拿着酒瓶躺在树荫底下呼呼大睡的醉汉,当然那是少数。
“嘿!医生,来一杯?”
在经过一家酒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们。艾伦转过头,发现是阿德瓦勒,他似乎不太能融的进拿索海盗的圈子。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阿德瓦勒在船上对他多有照顾,艾伦也礼貌相待,微微摇了摇头。
边上的海盗们打趣阿德瓦勒坏了人家的好事,阿德瓦勒明白艾伦严谨的性格,他和心里只有美酒和妓/女得过且过的海盗们不一样。“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正好手头有空,不收你钱哦。”偶尔艾伦会花钱雇佣船上的水手们帮他安装仪器,尽管阿德瓦勒告诉他购买用于治疗船员们的仪器费用所需可以从劫掠得来的部分抽取,需要人手也可以让他或者是爱德华安排,但他总是以自己喜欢亲历亲为治疗是医生的事情而他本身也有在收诊金而拒绝了。
“···那就麻烦你了。”艾伦想到之后还得组装烧瓶一类易碎的玻璃制品,卡莎的身体不好。那些东西弄起来麻烦又累人,要是打碎了在这儿可不好买。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他总是需要的。
“哈哈,都是一条船上的伙伴,不用这么客气。”阿德单手撑着翻过了木制栏杆,走到了艾伦身边:“你这是去哪儿?”
“去我在拿索的住处。”卡莎有些怕生,许是阿德粗犷的模样和身上配着的武器有些吓着她,之后的路上就不太爱说话了。阿德瓦勒是个热情的人,在船上时他们一个忙着治疗一个忙着管理船上事务而今闲下来了,关于艾伦·沃克的故事引起了阿德瓦勒很大的兴趣。鉴于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他问问题的方式也比较直接。
“听说,你曾经免费治疗奴隶船上的奴隶?”寒鸦号上有曾经奴隶船的奴隶,阿德瓦勒得知这段故事倒也正常。阿德瓦勒自己就曾经是奴隶,在了解到这点时自然而然就对艾伦有着先天上的好感。
“没有人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命,肤色和血统也一样。”艾伦是个现代人,从小接受着现代社会思想的熏陶,追求平等已经刻进了他的基因。他也无法接受借着时代的弊端而压迫他人自欺欺人的自己。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那可真是梦一样美好的事情。”在圣经里,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上天堂的资格的。阿德瓦勒想到此处,不禁苦笑起来。
“总会有的。”只有艾伦知道这可不是一句单纯的安慰。
他们跟着卡莎穿过一个小树林,这条路看着就没什么人走,鸟粪叠了很厚一层,没什么踩踏的痕迹,走起来有些费劲。偶尔他们耳边会有不知名的鸟儿被惊起飞掠而过的声音。
“为什么要住在离人群这么远的地方?我听说你治梅毒很有一手,会用印度那儿的一种植物治病。要是住在离人群近一点的地方,就我们平时停靠的时间你也能赚上一笔不菲的诊金了。”阿德瓦勒一边用抽出剑把拦路的树枝砍下一边说道。
“那药不好得,治不了多少人。”他被绑在船上,现在跟那群海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去大城市买药是更不可能了。他无意惹得阿德瓦勒不快,只是跟他一起砍那些树枝开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也是,不过我们这儿的水银储量还算多。”
艾伦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阿德瓦勒一眼,把人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发问时,艾伦解释着:“水银治不了病,用多了对身体不好。”
阿德瓦勒有些不解,只觉得艾伦的医术真是忽高忽低叫人看不清,水银疗法应该是常识才对:“水银疗法一直以来都在用的,有些人的梅毒确实好了。”
“那你就当我不会吧,反正如果你得了,就来找我。如果你不信我,找别人也行。”水银疗法在梅毒初期的确会有些许效果,但水银本身剧毒,这种做法无非是以毒攻毒。许多使用水银疗法的病人大多不是死于梅毒,而是水银带来的重金属中毒。死法就跟中国古代那些吞仙丹而死的皇帝一样。
艾伦无意解释太多,只是叫阿德瓦勒别把他刚刚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说给那些水手们听。到时候传来传去的,让其他信奉水银疗法的船医们知道了,该找他麻烦了。
“嗯,毕竟你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医生’呐。”阿德瓦勒想起了艾伦加入他们时的那番说辞。
艾伦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树林的尽头,就是一间小木屋,俯视的结构像是字母‘L’的形状,有两个房间。进门的那一间摆着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个瓦罐上面还铺着干燥的被子和枕头,垫絮下面还铺着干草,躺上去很舒服。
“这里曾经属于一个法国海盗,他不太能和岛上的大部分海盗相处,所以住的偏僻。后来喝醉了掉进海里淹死了,我从他船长的手上买下了这里。”卡莎解释着:“落灰的地方都有好好打扫过,里头按照你的要求置了一张大点的桌子,开了两扇窗户。还有纯度比较高的酒精,蜡烛之类的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里。”
艾伦走到里间,打开了窗户。这房子对着海面的方向,一阵阵咸湿的海风灌进屋子,屋内沉闷的木头腐朽的味道立刻散去了许多。
“辛苦你了,孩子们还在等着你,你先回去吧。”艾伦让卡莎离开之后,把手里的大箱子放在里间的大桌子上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堆玻璃制品:曲颈瓶、U型管、玻璃棒、锥形瓶···空隙里还塞着零零散散的橡胶管和玻璃导管。有些玻璃瓶里还有着颜色奇怪的液体和粉末,如果不是阿德瓦勒见过艾伦治病,他会怀疑对方本职工作其实是炼金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