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又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他怜悯地看了一眼白翕,摆出你好可怜的阵仗:“我是她前夫,她没和你提过我?”
“……”白翕选择继续装傻,但他能察觉出那股奇怪来。
王立看着白翕,没有察觉出他在装傻,还把他的装傻当成了一种愣怔,他笑起来:“又是一个被骗的。”他看白翕还是不说话,一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的模样,他继续道:“你说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真没想到……”
“挺好的,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我见过的第三个了,现在她和另一个男人去羊城定居了。”王立嘲讽地说道。
这一次白翕是真真正正瞳孔地震了,他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王行川的这位母亲是位“海王”……
王立还在继续误会,他上下打量白翕,似乎把他当成了无辜受骗的男大学生,说道:“没想到吧?她不仅结过婚,而且和我有个孩子。”王立说着,拍拍边上的板凳,“来来来,和我说说你又怎么和她认识,和她谈的?”
“说不出来?那我和你说说我的事情。”王立说着,有些自嘲。
白翕没有多说什么,他顺势而为,打探消息。
事情也不复杂,只是有些戏剧化。两年前,王立和舒瑶带着王行川从江城到潭州打工,在这期间,舒瑶在工作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个同事,与同事暧昧,到后来演变为婚内出轨,被王立发现,王立怒不可遏,在捉奸的过程中将人打了。
事后警察赶到,经处理,王立因为致人故意伤害轻伤二级,被判入狱一年零六个月。
在他坐牢的过程中,舒瑶提出诉讼离婚,王行川被判给了舒瑶。王立并不清楚他坐牢的期间舒瑶做了什么,但是舒瑶对他有愧,多次来监狱看他、汇钱。
在他出狱前夕,舒瑶找了他最后一次,说自己准备带着王行川和现在的男友前往羊城谋生,两个人以后可能会结婚,她又给王立了些钱,还替他提前在这租了屋子,以后好好做人。
说到这里,王立面露复杂的神色,他在监狱的时候确实动摇过,有想过出狱之后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舒瑶生活下去,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但是舒瑶的一番话算是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舒瑶在他坐牢的第二年就提交了诉讼离婚,给王行川也找好了后爸。而且,在他出狱之后,他在这里,起码碰见了三个来找舒瑶的男人。
白翕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乱如麻。
又找不到了,王行川又一次和他失之交臂。
但面对王立,他还是编了一段故事,然后“恍惚”地离开了。
这种没有结果的寻找有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但总归是有些他可以抓住的、准确的消息。
经历过一次扑空,白翕没有再那么的懊恼与痛苦,他说不清楚那种感受,他也不敢细想,他怕他仔细想去,就会发觉自己已经开始留恋这个鲜活的世界了,自己已经不再想回到那个阴惨惨的世界了。
于是,他放弃了细想,去想到下一步:是的,他需要寻个机会,尽快去一趟羊城。
虽然王父说王行川的母亲准备和那个男人结婚、在羊城谋生,以后说不定就落脚在羊城,可就怕还如他所怕的那样:这样没有结果的寻找,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或许下一次他还会扑个空,王行川的母亲已经带着王行川换了一个城市。
想到这里,白翕有些疲惫,拖着乏力的身躯到了陆霁预订的酒店。
白翕站在前台递交身份证,询问陆霁留下的房卡。
前台很快想了起来那张房卡的事情,在登记过他的身份证之后就将陆霁留下的房卡交到了他的手中,顺带指明电梯所在的方向和第二天自助早餐所在的楼层。
白翕背着行李上楼,刷卡开了0603的房门,在电梯里就给陆霁发了个消息:说他到了。
他想着:既然是借人家的旗号来的,自然是要让人家放心。
只是当他刷卡房间门才发现:陆霁不仅仅是帮他开了房间那么简单,陆霁也没有想象之中对他放心。
陆霁开了一间标间,安排白翕与他同住——窗明几净,却又处处显示着他居住的痕迹。
看着陆霁整齐叠放在电视柜面上的换洗衣物,白翕有些头疼,仿佛又回了他在萍城饱受陆霁照顾的那几日,气氛不尴不尬的。这不是上个月他“猝死”在墓前、人都快没了的时候,更不是他从急救室推出来强撑着做检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没时间瞎想,也没时间矫情。
现在呢?又到了两个人独处的尴尬境地。
白翕抿唇,思索自己要不要寻个借口,例如晚上睡觉既磨牙又打鼾之类的,开间大床房住,但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何况那天陆霁在病房里等他爸妈到的时候,他就守着他睡了许久。
直接回去,反正他的事情结束了,只是人没找到?可回去说什么呢?说不舒服,那肯定不行。而且这时候突然说回去,陆霁八成是会多想的。
所以,他没有理由,只能装模作样玩两天,这是最好的办法,还能塑造一个爱玩爱出门的形象,以后更方便他出门。
如果是两天,白翕看着面前的两张床铺,安慰自己:没什么。
干他们这一行都是晚上干活,说不定会变成他白天出去玩,陆霁白天睡觉,他晚上睡觉,陆霁晚上干活。那就错开了,那就没什么了,会过的很快。这是其一。
其二,哪有那么容易露馅?他不再下厨,字迹也因为车祸后手使不上太大力气的缘故变了,还有什么能让陆霁察觉呢?神态?样貌?可白翕和白晞是亲兄弟。
白翕平复心绪,充满阿Q精神地说服自己,让自己自然些,又放下行李箱开始收拾,斩断自己的退路。
他快速地将充电器和今天换洗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靠内侧的床铺上。
靠窗的床铺摆上了一本旧书,一看便是特意放在床上提醒他的。
白翕将箱盖合上,将行李箱推到一边放好,插上手机充电,径直走进了浴室。他上午到的谭州,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找人、又扑了空,如今一身疲乏,即使看表才下午四点他也准备早些休息,最好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陆霁回来睡觉的时候。
不过就算他这一觉昏昏沉沉睡了几个小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坐在他对面床铺上翻看那本旧书的陆霁也是醒着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有没有洗漱,见他醒过来,就倒了半杯水递到他面前。
白翕睡得迷糊,但接水是条件反射的动作,他抬头把这一杯都喝干净,醒了神,才慢吞吞地道谢,然后就不再说话。
这时候的陆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主动说道:“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十,我要去吃宵夜,一起出门吧。”
“啊?”白翕没有反应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陆霁,确定这句话不是幻听,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陆霁的意思:如果他不这样说,自己多半是不会要他陪同,虽然在他的督促下一定会下楼吃些东西,但可能就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如果他这样说,自己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陆霁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如果是回来晚了没吃饭,他会再叫上陈垣,可是陆霁没有。
“……”白翕没说话,不管怎么说,陆霁确实猜对了,他不想吃饭,就算吃饭他也想糊弄过去,或许是他当鬼的时间太长,经常不觉饿。
陆霁却是要在这上面管着他,管他吃管他睡,白翕直觉,白父一定和他说了什么,不然陆霁不会这么照顾他,虽然他对“照顾”的理解比较直白且生硬,但这种感觉就像他在萍城受到的照顾一样,只不过从单纯的怕他吃不好到现在怕他睡觉的时候也可能会突然撅过去。
“九点半我们就出门,楼下有一家面馆,你身体不好,如果饿着睡觉,第二天早起很有可能低血糖。”陆霁平静地说着,向他递过一只手,像是要拉起他。
白翕没有伸手拉住,他慢腾腾的坐起,手揉着宾馆的薄被,陆霁看样子很有经验,毕竟曾经照顾过同样拖着病弱身体的自己,他找不到话,想着调侃一句:“这是你照顾我哥得来的经验吗?你们以前是好朋友吧?”
陆霁僵了一瞬,将手飞快地收回了,他避开他,眼睛里闪过痛意,走到一边去放那玻璃杯,虽然他的动作还算流畅自然、一切行为都水到渠成。
可白翕就是看出了一丝逃避的意味,玩笑有些过头,白翕止住了话头,迅速穿衣跟着陆霁出门吃饭。一路上,他都不敢看陆霁的神色。
虽然不会解读出“晦气”,可无论是什么,他都不敢看,他没有自信陆霁会长情于心,又怕极陆霁长情于心,到时只盼他情薄义寡。
白翕转念想着:陆霁事事带着陈垣,连中元给他扫墓也没有忘记带陈垣出门,应该是有些感觉的,那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自己这个死人了,影响他导入新的感情。
因为说错了话,白翕闭上了嘴,这顿饭也吃的乖巧极了,点的也不算多一一吃了就正好,好在陆霁本来话就不算多,算是没有计较,也相安无事。
临睡前,陆霁又问他第二天准备去哪里。白翕早有准备,将自己备下的旅游攻略搬出来,倒背如流,做戏做全,陆霁果然被他给忽悠过去了,不再多问。他还反问了陆霁明天去干什么,陆霁说他和陈垣的那个委托还在调查的阶段,他也是白天出门,好吧。
“晚安?”白翕小心翼翼地开口,吃饱喝足,他又浮起了一丝疲乏的倦意,并不精神。没有等到陆霁的回答,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浑身被抽去了气力,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白翕出门了,他没有按照攻略去潭州的岳麓书院、橘子洲头,他在网络上找了一家农家乐,准备钓一天的鱼。
逛旅游景点?不过不是为了立人设,他一点不愿意出门,何况人世烟火繁华,要是看花了眼,他怕自己真的会甘愿堕成那些盗身之鬼。
还是钓鱼,这个爱好并不分阴阳,即使到了底下,他也能在忘川河边、三生桥上甩两杆子。
到此,他的计划都算完美无瑕,如果没有“人打窝”的话,如果他没有鱼咬着钩、拽着线、拉着钓竿,连同他一起拖进鱼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