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份委托拖了许久,白雪蕊甚至做好了可能会到此终止的可能性,但最终还是完美结束了。白雪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微信聊天页面上白晞发来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心酸。
她这个弟弟能力实在不错,同她一比也没差,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估计早就出师了,要是一直混到现在说不定还能风生水起,不比陆霁差到哪里去。可惜实在是造化弄人,弄成了现在的大器晚成,二十六七岁了还被老爷子和叔叔拜托给她带,还要带到出师。
说实话,她除了那多出的十多年从业经历,哪里比得过这小子。偏偏这孩子还一点不偷懒,除了需要去医院复检,基本上就和上班点卯一样天天来,就算有事不来也会给她发消息请假。
宋之瑜要是有半点这认真的劲头她就阿弥陀佛地烧高香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给白晞回消息:“我知道了,你去吧。不用每次都和我说,偶尔犯懒也没事的。”
关掉微信,她又想起上次的事情,事情结束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也没和四叔说一声。其实应该说说,让他放心,他儿子简直就是他年轻时候的翻版,又会读书又能做天师,他用不着那么担心,应该和四婶慢慢从白晞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
白晞还算是幸运,比她的弟弟幸运了许多许多。她一面想着,脸上的表情又黯然了几分,等那头接通了电话才提起精神,把事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又大大的表扬了一下白晞。
白父沉默地听着,直到她所有的话都说完,才开口:“嗯,我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这小子能力这么强,他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
“儿子嘛,我儿子之瑜也不会和我说他的事情。”白雪蕊说着,她也有孩子,同白父交流起心得来很是感同身受,“叔,你可以适当放开些,他经历些、长大些,自然能体会到父母的难处,我没成家立业之前我其实也不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雪蕊的声音低沉下去,她的父母比幼弟离世的时间还要长些,她的话听起来都有些空洞,她只是想白父白母放宽心,那样相处对两方都不好。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一说,白父竟真的松了口,着实是在意料之外:“你说的对,雪蕊,你以后可以让他自己负责一些事情,等他身体再好一些,让他去做个投名状出来,以后也方便他自己出来单干。”
“好啊,叔,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得了白父的话,白雪蕊开始放开些手脚,她不再让白晞日日在她家中看书温习符箓法诀了,光说不练假把式,她派白晞出了几个小活。
这些小委托都在他的能力之下,白翕解决起来很是轻松,从来都是当天来回。
白翕清楚:姐姐的松动不会没有缘故,肯定是父母松口了。也是,上次的事情一定是又把白父白母吓了一跳,他如今是因祸得福。
他想着时机将至,准备趁着国庆去一趟潭州,他必然是要继续寻找王行川的下落。
“你想国庆节去潭州玩?”白父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他疑惑地反问道。
白母给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跟着也说:“我倒是有空,可你爸要在医院值班,你要一个人去吗?有没有朋友一起去?之瑜去不去?”
白翕看着白母,白母脸上的不安很明显,她显得有些焦灼,又开始不安起来,他一顿,发言跟着谨慎起来:“暂时没有,我想歇一下。”
“那你要不要问问你那些朋友?要不妈妈和你一起去吧?妈妈也没去过潭州。”白母说着,她说的很委婉,但她的那些惴惴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
白父握住妻子的手,又看了一眼儿子,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他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抚地说道:“小晞肯定有朋友一起去。”
白翕明白,他看见了父亲给他使的眼色。他也知道了究竟是谁给姐姐松的口,白父与白母不同,他出事之后,白父反思过,想要给他的一点自由。但有朋友一起去肯定是更好的,所以明面上他肯定是支持白母,但只要他找到那个“幌子”,白父还是会帮着他让白母同意的。
“我会约朋友的,我只是还没有想好和谁去。”白翕说完,转移了话题,准备等他找到了幌子再说。但是他和大部分人都不熟,白晞的朋友不熟,自己的朋友就更不行,就只能问问宋之瑜。
宋之瑜很快回复了他,他比他的速度更快,一早约好了朋友去海城。
那没人了,只能找个幌子,白翕焦躁地翻着朋友圈,他的手机是刚醒来的时候白父白母为了哄他开心买的智能手机,老朋友只有预存的电话,加微信的人寥寥无几,他翻来翻去没几条,划到最顶,只看见陈垣最新发布的朋友圈。
他国庆节前就准备出门,也是去潭州,这几乎是最好的人选,可也是最不好的人选,他和陆霁差点亲眼见证“他死第二次”,同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没有办法了,白翕想了想,还是准备尝试,他从朋友圈点到聊天界面,发了消息。
陈垣肉眼可见的纠结,聊天界面一直再输入中……
白翕有些气馁,难不成他去找夏蝉?夏蝉或许比陈垣更难。夏蝉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联系夏蝉。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计划要失败了,只能下次哐宋之瑜跟他一起去。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他下午再看消息,陈垣已经回复了,他回道:“因为我是和先生去处理委托,所以我问了先生,他同意了,不过他说你过来酒店和我们一起住,不能见不到你。”
一起住没问题,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完全没重叠的话,白父白母问他他也不好说。不过这有些太顺利了。
不是说陈垣去问陆霁怎么样,这完全是情理之中。可陆霁答应的也太过顺利了吧,他很怀疑陆霁又一个电话打给了白父。
白翕没有细想,他躺在床上,觉得轻松了些,无论是他、还是“白晞”、还是“王行川”身上的事情终于要结束了,他在白晞身上寄宿了两年,等属于这具身躯的灵魂回来,身体除了丑陋的伤疤其实已经找不到车祸的痕迹,虽然身体状态还是老样子,但白老爷子看过,精气神在养了这几年之后,肉眼可见的转好,也不算白住。
有了陆霁的幌子,他在白父白母这边很容易就过了关。特别是白母,她喃喃自语:“好,你们住在一起,陆霁还会急救……”他知道白母的忧思,伸手抱了抱白母,这些事情他不得不做,或许他做得快些,婶婶的孩子就能回来的快些。
从江城到谭州的路途并不遥远,只跨越了庐陵、萍城两座城市,还有高铁相连,所以即使是当日早八点出的门,九点人也站在了谭州火车站前的大广场上。
白翕并不打算马上去陆霁安排的酒店,他来谭州一趟不容易,还是先做要紧事——找人。白翕打过车,在手机软件上看了一眼车辆的位置,还有好几公里,而且现在还在早高峰,他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好在他并不着急,就算坐上车,从谭州火车站去谭州天心区也需要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将手机放回口袋。
出租车行驶到眼前,白翕坐在了司机的正后方,他避开司机的目光范围,报出了天心区又说到了天心区他再指路。
他拿出了一枚司南,他从口袋之中有摸出一枚纸包,撕开纸包一角,往司南之上的小勺里倾倒纸包中的粉末。
这严格来说也算不上粉末,而是门前土,是他从王行川的老家门口刮来的,就是用来找人的。
司南上的勺柄柄缓缓移动,一直指着司机前进的方向,等到了天心区,司机再问他什么时候走,他开始顺着司南上转动的小勺指路,直到司南上的小勺不再转动,勺柄下压,他才让司机停下,他拿上行李下车。
这里是一处城中村,小巷之中路面破旧,垃圾遍地,委实不像是个好地方。他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但这也只是给模糊的方位,具体在哪一户还得靠他在人世行走积累的经验。
白翕将司南放回口袋,提溜着装着门前土的勺子,打开手机找最近的村委会。这也是他要赶在放假前、提前那么个一天来的潭州的原因。
他借口找朋友,在村委会流动人口登记处找王立、舒瑶和王行川一家。
因为他这张脸,他这瘦削的身板,一般人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威胁,或者他问的有什么问题,村委会办事处的老阿姨很快给出了回复,但她翻到档案的那一刻又有些迟疑:“王立是吧?你真的找他?他刚刚出狱,每周还要来我们这报道。”
“出狱?”白翕有些迷茫,他脑袋转的很快,很快想好了说辞:“我是他江城的朋友,也是来这边打工的,他来潭州之后有一年没见到他了,最近我和他打电话说我要来江城打工,他说他过得也不好,我就想着来看看他,朋友一场能帮忙还是帮帮,没想到是这个事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已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想了很多事情,王立如果入狱过,那舒瑶会等他吗?还是会带着王行川和他离婚,再婚?考虑到这个结果,他接着又问:“那舒瑶和他儿子呢?”
“应该是离婚了,他前妻应该是带着他儿子回去了吧,这是别人私事,我们也不了解,但是王立档案上记得是离异,我们上次上门回访也没有看见。”
听了阿姨的回复,又记下了地址,白翕心中惴惴,他顺着门牌号一路找去,最后在一家平房门口看见了王立,王立坐在屋檐下看着手机,和身份证上的照片有些不同,他入狱之后剃了个寸头,虽然已经出狱,入狱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年,但他身上还是有那股刑满释放人员与社会严重脱离的疏离感。
白翕准备好说辞,又四周看看,确定没有看见舒瑶和王行川,上前问道:“你好,我是舒瑶的朋友,听说她住这里,您有看见她吗?”
王立听到“舒瑶”这个名字,慢慢抬头,哼了一声:“朋友?是吗?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翕没有想到王立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咽下话头,想了想,微微摇头,当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