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道:“是啊,到你我孙子这一辈,又都是男娃子,就只能看下一辈了,兴许咱们还有可能结成亲家。”
两老头是知根知底的战友,也是同乡,说到伤心处,都挨在一起拍肩膀了。
只是年爷子是个不愿意服输的,他张口一编造,“许老头,还未必是你先有曾孙子抱,我孙子前不久也提到了一个女娃儿,说是个漂亮姑娘,不像你外孙,媳妇连影都没见着。”
“你胡说!”许老头立马推开年爷子,嫌弃地拍了拍手,“我孙子长得俊,比你孙子俊多了,就算有孙媳妇,也得是我先有!”
“你放屁!”
“你胡说!”
两老头就是一对老顽童,非得争个高下,要是输给一直以来作比较的对手,那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小赵同志表示自己伤不起,他再次拦在两老头中间,语重心长道:“年司令,解放同志前不久刚跟我说过,三十而立,他到三十岁之前是不会考虑娶妻生子的。”
说完,他朝着许老头道:“许司令,期颐同志下乡插队了,不管他是跟女知青好了还是跟农村姑娘好了,许司令,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许同志脸盲,认不出人家姑娘模样。”
所以说想要取得人家姑娘芳心,这不可能,除非人家姑娘倒追,可谁受的住期颐的冷淡,以前也不是没有追过期颐的女同志,但哪次不是见了面就说“你好,你是谁?”
愣是将人家姑娘气哭了,跑出去了,期颐还一副她很莫名其妙的神情。
小赵同志的话如同两根刺狠狠往两个老人心里扎去。
年爷子捂着胸口缓缓倒在椅子上,许老头气急败坏道:“小赵,你便秘!待会去蹲厕所,不蹲够半小时不许出来!”
……
年玲苑回去时村口围着不少小孩,眼巴巴看着她车尾上的糖葫芦。
村民们动作还挺快的,都靠过来,问她买了些啥。
年玲苑将空荡荡的背篓敞开,里面只有一个饭盒和一个塑料袋装着的雪花膏,口红放在口袋里,没人发现,她拍了拍身后的书,“我去废品站买了点书。”
赵菊花酸溜溜道:“你咋有这么多钱买吃的,瞧你这糖葫芦,又大又圆,还是两串,稀罕物啊。”
刘念地道:“赵菊花,你又在说啥,小妹买点吃的也碍着你眼了?”
王春喜看了眼小妹,又看了眼车尾座上的糖葫芦,心道果然这家子是个有钱的,这有家底又有钱的绝户,她可得赶紧和自家男人商量好提亲。
就是小妹嘴毒了点,但等小妹进门后,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非得让小妹明白做女人的不要瞎折腾,得贤惠多给她生几个孙子。
年玲苑没理会赵菊花,直接将一串糖葫芦给了刘念地,“婶子,你上回给我喝的汽水很好喝,这串糖葫芦给你了。”
刘念地惊喜道:“给、给我啊,小妹,婶子还真不好意思啊,这样好了,你等我。”
刘念地家离村口近,她很快从家里拿出一瓶汽水,“就剩这瓶了,小妹你喜欢喝就给你喝。”这糖葫芦上面挂满了糖,这可是好东西,给她孙子吃正好。
年玲苑笑眯眯接过汽水。
村民们大多挺淳朴的,就是有时候八卦多事了点,像是哪家哪户烟囱有没有冒烟,冒烟了传出啥香味都让人猜疑许久,见小妹一串糖葫芦都给出去了,尽管对方时不时有好吃的,可小妹这大方劲,一点都不像是资本主义作风。
资本主义是整天大鱼大肉为非作歹的,小妹家吃的跟他们一样,都是玉米面糊糊,还有吃的就分出去,还是农民作风,这些围上去的村民还是觉得小妹一家挺好的,也就不怀疑小妹家学坏了。
年玲苑是什么人,热情如小狗,却也机警如小狗,一看到她将糖葫芦给了刘念地,这些村民们看她的眼神都友善不少,虽说也有时不时看着她剩下糖葫芦的,她哪还不明白村民们心思转变。
她笑道:“就剩这一串,我拿回去也分不了多少人,叔叔婶婶们,你们要不分着吃。”
她将糖葫芦递过去给桂宝他爹,几个汉子数了数自家人,刚刚好够分的,就将一颗糖葫芦摘下来打算给自己娃儿吃。
“闺女,叔多谢你了。”一汉子不大好意思擦了擦手,年玲苑认得出他,叫叶树民,算是村里的贫困户吧,媳妇前些年跑了,家里就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不用客气,我买来就是分给大家吃的。”年玲苑一贯无私的模样打动了不少人,觉得村里有些妇人真是会胡说八道,小妹这么大方的人,咋可能是富农,下次他们得为小妹说说话了。
实则这闺女心里在想,下次要是有啥东西要分,直接给了大人好了,这样有助于改善自家名声,毕竟给了小孩,在大人眼中便不作数了,小孩不能做主是很多大人心中的成见,改不了。
她就算给再多好吃的给小孩,都抵不过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两串糖葫芦给了大人们。
而年玲苑也算是误打误撞打消了村里人对他们家的成见,差一点他们家就是传说中的富农了,富农是指有自己土地却雇佣农民干活,自己不劳动的人,村民们哪懂这么多头头道道,他们只知道小妹一家三口都不劳动,还买了二八大杠,建了新房子,不得是富农。
这年头啥牛鬼蛇神都有,要真被戴上帽子了,想摘下来都难了。
但年玲苑本质上是不怕的,毕竟她知道各村牛棚里有不少被接回去城里的大拿,可想而知,□□应该就在这个月结束了,这黑五类是弄不到她家头上了,而且她还找到县城的工作了,未来只会更光明美好,她怕个啥。
不过有一点是挺好的,赶在□□结束前,让女主姐弟俩‘可教子女’的名头戴上了,之后想摘下就难了,将来想在高考恢复后报考,也挺难的,起码在头几年,女主想都不要想了。
就算有男主这个浑不吝又气运滔天的人帮忙又咋样,他气运滔天抵得过人民当家作主的意志吗,即便这是本小说的世界,人民的意志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年玲苑将汽水放进塑料袋里,骑着自行车往大队长家里去,她身后却传来几道女声,“大堂姐,你等等我们啊。”
年玲苑停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年小翠和年春桃,“你们找我有啥事?”
“没事就不能找咱姐了吗?”年小翠语气委屈,以往大堂姐也算疼她们姐妹三人,留着的糖都给了她们吃,咋搬出去就换了个模样。
年春桃稀罕地摸着车后座,“姐,我的姐,你能不能载着我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年玲苑挑眉,“我忙的很,我得去大队长那里。”
年小翠却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哇,是雪花膏。”
她摸了摸自个儿脸,她脸是年家姑娘里最黑的,要是有这雪花膏涂着,那她模样不得比大堂姐好看,都说大堂姐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可她要是也有这雪花膏天天涂着,早就比大堂姐好看了。
年春桃看着大姐扒拉出好东西了,心急了,抓着那瓶汽水不放开,“姐,你不能独占,我也要!”
年小翠气道:“你咋啥都跟我争,你拿着这饭盒!”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年玲苑饭盒里的红烧排骨是留给爹娘吃的,她一举将饭盒夺回去,正想将雪花膏和汽水也拿走时,年小翠和年春桃这两姑娘却死死将东西拿着,还背到身后了。
“我没说要将这两样东西给你们,快还给我!”年玲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俩。
年小翠瘪嘴,“姐,你给外人好东西,却不肯给我们家,我可是你亲妹妹!我就当你将雪花膏给我做赔礼了。”她赶紧将雪花膏放在口袋中,拉了拉二妹。
反正现在没啥人,她们带着东西走,要是大堂姐非得跟她们斤斤计较,她们就说她们啥都没拿,谁也说不了她们。
“快走。”年小翠立马拉着年春桃走人,两姐妹跑的飞快。
“你们!”年玲苑气得将脚撑放下,但一放下脚撑,后座上的书就摇摇欲坠,气得她眼圈都红了,特地朝着一个方向揉眼睛。
正好大队长带着一家人下工回家,一看到小妹红着眼睛,即便他对小妹一家不满,可一个小姑娘这受了委屈的样子谁受得了,他还是村里大队长啊,“小妹,发生啥事了?”
“是啊,小妹你快说,我们好替你做主。”春燕和彩霞两姐妹凑过来,这些天她们一起上山也算有些感情了。
年玲苑抹了下眼泪,“春燕姐,彩霞姐,我帮你们买的雪花膏和刘婶子特地给我的汽水被小翠和春桃两人抢走了,我说了不给她们,她们还非得抢!”
“这,她们还有没有道理!”春燕气坏了,别的还好说,就那雪花膏,可是她和姐盼了好久的,还被那对姐妹抢走了。
“姐,咱们快走。”两姐妹一着急,赶紧朝年家房子去了。
朱勤勤安慰了几句小妹,觉得这年家姐妹实在不像话,遇到好东西就抢,这不就成了流氓吗,还抢了人家小妹特地进县城买给她闺女的东西,太可恶了。
她顺道瞥了一下小妹车后座上的东西,就一沓书,这书去公社废品站买也一样的,就是书的种类可能不如县城废品站多,但小妹这一来一回的也算是专门为她两个闺女去的县城了。
她又瞥了一眼自家男人,男人嘴巴抿紧,应该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再对比一下三房家里养的那对闺女,该!
这下该知道二房人好了吧,建国家家底厚又咋样,这志勇家穷也归不到建国头上,若是说不孝,志勇才是村里的不孝子,养出来的闺女还是这模样,真真是丢脸死人了。
大队长压下心里复杂情绪,说话带了些和气,“小妹,你放心,她们占不了你便宜,叔替你做主。”
“好,我相信大队长。”年玲苑不哭了,跟着朱婶子进屋,等着春燕两姐妹发挥,至于大队长,随便了,能改变自身偏见最好,改变不了也碍不了她。
不久,春燕彩霞两姐妹一前一后的拉着小翠春桃两姐妹走到大多数村民吃饭的地方,大队长叫来两姐妹的爹,朱勤勤赶紧拉着小妹出来。
春燕大喇叭道:“父老乡亲们,有人抢东西了,小翠和春桃她们俩抢小妹东西!”
“抢了啥了?”村民们纷纷捧着碗探出头来。
“抢了小妹特地从县城给我们姐妹俩买回来的雪花膏,小妹说不想给,她们还非得抢,真不要脸!”彩霞补充道。
她现在要气死了,去她们家里时,她正好看到年小翠打开雪花膏,用她那脏手挖了一点雪花膏!那东西可是她和妹妹的,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小妹给她们买的东西也敢抢。
那雪花膏是用一点少一点啊,还是她跟妹妹一起分,她们俩姐妹都不够用了,那白白嫩嫩的雪花膏还被弄脏了,心疼死她了,这三房就跟娘说的那样,不要脸,她当时还不信了,结果!
越想越气,彩霞都不顾自身矜持了,非得将这两姐妹不要脸的作风曝光!
“还有刘婶子给小妹的汽水!”春燕没忘了这筹,高高举起已经被喝了一半的汽水。
年小翠和年春桃脸都涨红了,在看到村民们对她们姐妹俩指指点点时,年小翠真恨不得从地上挖一个洞钻进去,她哪知道这是大堂姐专门给大队长闺女买的,要是知道,她哪敢抢。
都怪大堂姐不说清楚。
刘念地看到那瓶汽水,也是气炸了,“你们干啥了,真是流氓,那是我给小妹的,你们抢个屁!真不要脸!宋盼盼,你给我出来,你咋养的闺女,还抢人东西了!我呸!”
宋盼盼愣是被她大嗓子叫出来了,毕竟当听不见那才是彻底没脸了。
大队长黑着脸对着夫妻俩道:“你们得赔小妹钱!要不就将人家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
年志勇下意识卖着惨,“大队长,我家哪有钱啊,钱不都借出去了,大不了我向小妹说声对不住了。”
大队长现在不吃他这一套了,有些痛得伤到自家才明白,叶根苗看着年志勇眼神都不对劲了,什么东西,光想着道歉不想着赔钱,小妹特地给他闺女买的东西,还不要他们家给票,这人说一句对不住就能弥补小妹特地赶去县城买雪花膏的辛苦?
“你说对不住没用!你们俩闺女得向人家小妹道歉,你们做爹娘的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