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建国下车后,就轮到赵晓东,这姑娘别提多兴奋了,从村头绕到村尾,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目前为止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了。
等下车时还恋恋不舍道:“小妹,我在结婚时能借你这辆大二八吗?”不等小妹开口,她快速补充道:“当然,我不会白借你的。”
这样珍贵的大件,小妹愿意借她就是她的荣幸了。
“好。”就算白借也行,年玲苑只是不愿意借给她觉得讨厌的人,正常人是可以借的。
回到知青院时,全村的村民散了一大半,毕竟还得上工,就算再稀罕人家的二八大杠,有大队长在,他们就得去干活。
姚淑兰自己上手时还怪新奇的摸了一遍,“小妹,你教教我咋骑的。”
“好啊。”年玲苑扶着车满满放手,在姚淑兰要摔倒时及时扶助车,好几次下来,姚淑兰也算熟手了,蹬了五十多米就不再蹬了。
“好了,小妹,我要去上工了,”姚淑兰从怀里掏出一盒崭新的没有打开过的雪花膏,“你不许跟我推脱,我以后是真的要借你车的。”
“好~”年玲苑笑眯眯欢送她离开,随后将雪花膏重重放在娘手上,“娘,你手都开裂了,这给你用,我还有淑兰姐给我的蛤蜊油”。
“哎,你这闺女。”江春芳嚼着笑,将雪花膏放进自己口袋里。
其他婶子无一不在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孝顺的好闺女,哪怕只是奉承,江春芳听着都很高兴了,当然,这雪花膏还得放着给闺女用,闺女心疼她,她更心疼闺女,而且哪有娘用闺女东西的道理。
一整天过去了,村民们散工时还在说着小妹的二八大杠,说建国春芳真疼闺女,有些想借钱的,只得打消主意,更多的是一大群人围起赵晓东,问她坐在二八大杠上的滋味咋样。
赵晓东别提多骄傲得意了,说起那在自行车上的滋味啊,如同尝了山珍海味,世间再无这种让人魂牵梦绕的滋味了,听得人更是羡慕了。
而年家老宅子,等日暮降临时,再次闹翻天了。
高红梅今早知道年玲苑那个赔钱货得了一辆二八大杠,早就连连叹气了,心酸妒忌,但一家人都不敢凑到年玲苑身边。
瞧往日对她闺女疼爱极了的大哥都不顾她闺女脸面,年玲苑见到她闺女一次就骂一次,她闺女都被骂回家了,说好的等她闺女回来来她家聚一聚的事情也没了下文。
年秀兰哭道:“娘,你都不知我这星期到学校,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嘲笑我脸长得奇怪,说又黑又红,而且老师还说我要是再不带上学杂费,就当着班级所有人的面说我欠费了。”
“可年玲苑凭什么还有爹娘疼爱,给她买了一辆二八大杠,她家这么有钱,还不是拿我家的钱!”
“你放心好了,姐,我们家不会放过她的。”年贯祖脸色阴沉沉道。
“真的?”年秀兰一下子破涕为笑,有她弟这句话,事情稳了。
“爹娘,你们咋想的?”
年志强吸了一口旱烟,眼神诡毒,“过几天是你振田叔闺女出嫁的日子,那丫头说要借车,肯定会跟在新娘子身边,到时候你们见机行事,刘富贵那里催的急了。”
“这倒是不错。”高红梅也不难过了,到时候人是在老叶婶子家里丢的,这可不关他们家的事,等刘瘸子那边生米煮成熟饭,年建国不想认也得认了。
“那真是太好了,大伯没了年玲苑这个贱人拖累,一定会跟咱们家好的,我学杂费就不愁了,那辆自行车也是咱们家的,大伯可就贯祖这一个侄子,将来还得贯祖给他养老送终。”
年秀兰嘴上说的话恶毒无比,面上扬起的笑容自以为甜美之极,高红梅看了眼闺女,忍不住将眼睛瞥过去,她闺女啥时候才能养好脸啊,就这模样,还能说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
高红梅摇了摇头,要是她闺女模样能跟大嫂闺女模样换过来,她就乐得偷笑了。
老太太也道:“只是那死丫头精明,就怕她不上当。”
“不上当又咋了,”年秀兰得意道:“爹,我听你的,上次回校时去县城黑市买了些蒙憨药。”她拿出一包药,“全放到她肚子里,我不信她还能清醒。”
年志强眼里闪过赞许,果然还是闺女学得他做事风格,一不做二不休,可惜儿子跟了他娘,脑子没个管用的。
“行,到时候娘就靠你了,那丫头不信咱们几个。”
“好。”老太太点头,至今为止年志强没跟她说过彩礼蝴蝶了的事,不然以这老婆子爱财的性子,绝对能做出将大孙女卖给其他人家的事。
院子里,年志勇跟宋盼盼刚吵完,正在门槛处嚼着烟丝。
连续四个女儿,村里人无一不在笑话他只有女儿命,媳妇怀再多胎都没用!
可这村里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儿子才是一个男人挺起背脊的骄傲,大哥这辈子就一个女儿,大哥没法生所以认命了,可他不想认命。
就年贯祖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将来还会不会给他养老送终都未必,他们兄弟三人,就大哥最有钱,只是这心不在他们兄弟身上了,他没法再问大哥要钱。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闺女再养几年就能换彩礼了,他不信他养大几个闺女,再努努力还生不出一个儿子。
男人回屋了,宋盼盼抹着眼泪,“幺儿叫啥名?”
她心里难受死了,咋怀了这么多胎生下来的还是女儿,她恨不得将刚生下的闺女浸了河,也好过看着她难受。
“就叫盼儿,我让娘照顾你坐月子。”
宋盼盼得了这话也算安心,她男人还盼着跟她生儿子,只是她不乐意让老太太来,“咋不让大嫂来,往年大嫂伺候我坐月子不知多好了。”
“大嫂?呵,那可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你配吗?”年志勇早就将自己跟大哥不再亲近的缘由对归在宋盼盼身上,都说娶妻娶贤,他就没看出宋盼盼哪里贤惠了。
宋盼盼憋着一筐眼泪,等男人一走,就呜呜啼啼在被子里哭起来了,就老太太跟她关系闹僵了,还能指望老太太能对她多好!
“大嫂啊,弟妹想你了。”
宋盼盼想了想,还是盼着大嫂来伺候自己,就腆着脸叫上熟人去劝大嫂过来了。
……
翌日,江春芳刚陪丈夫砌好一面墙,就有几个老婶子拉着自己,语重心长道:“你三弟妹也不好受,这接连生了四个女儿,老太太没照顾过人坐月子,你就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去看看她吧。”
江春芳有些为难,“我昨天去看过她了,还给她熬了鸡汤,家里不是有二弟妹吗,总不能让我一个已经分家的大嫂还过去照顾她吧,我还得看我女儿。”
“你女儿都是大姑娘了,又不是小娃儿,哪用得着你照顾。”说话的是村里备有声望的老婶子陆五妹,平日里心地好是好,但也特别喜欢管闲事,“你三弟妹昨晚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肿了。”
江春芳是个心地柔软的女人,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着急了,“咋哭肿眼了,坐月子不能哭的,眼睛会哭瞎的。”
“还是得你去看看。”陆五妹见她被说动了,赶紧趁热打铁。
“我,我。”江春芳实在不想挨近那座老宅,只是三弟妹跟她无怨无愁,坐月子本就是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之一,让她置之不理也不大可能。
眼看着江春芳就要松口了,可惜骑着自行车过来给爹娘送饭的年玲苑耳朵太灵了,将自行车停下来,“老婶子,我娘去给三婶坐月子也行,让她按照城里护工的工资标准给我娘钱吧。”
“这,都是一家人,小妹你咋说这么无理取闹的话。”
“这哪是无理取闹,”年玲苑可不干了,“老婶子,之前给三婶接生的人是你吧。”
陆五妹挺直胸膛,“是俺没错。”
“那你当接生婆后,按咱们农村的习俗,三婶家是得要分你一块钱人民币吧。”
“是…这样没错。”陆五妹感觉自己好似越发不占理了。
“那不就得了,你光是接生不到几个小时就能挣一块钱,我娘可是要照顾三婶整整一个月的月子,我娘照顾人不辛苦吗,前几年三婶生三个堂妹,我娘辛辛苦苦伺候她,都不见给我娘包一个红包。”
年玲苑毫不客气,“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事不过三,三婶这人太难伺候了,又不给钱我娘,还想我娘任劳任怨伺候她,我娘能伺候她坐三次月子已经对她足够好了。”
“天底下不给人钱还想人干活,咋有这么美的事,老婶子,既然你说这是无理取闹,那我就是无理取闹了,不如老婶子你心胸宽广,所以不如老婶子你去干吧。我听说老婶子你伺候你三个儿媳妇坐过月子,经验不比我娘少,我娘都能在没有报酬的前几年伺候人坐月子,老婶子你一定行的,你就去伺候我三婶坐月子吧,都是一村人,何必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