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芸扮起乔曦来得心应手,白家教的那些足够应付这小场面。若说有什么意外,那便是白晓茹来探病的时候,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隔着人皮面具和面衣也能感受到女人的激动。白晓茹对这个眼眶红红的“妹妹”却不疑有他,只当人是咳嗽过了劲儿。
“听闻妹妹中午吃的少,妾身炖了一盅参鸡汤,多少喝点吧。”
看着递过来的汤碗,白晓茹内心百感交集。记得晓茹小时候总说要给自己养老,如今也算是“尽孝”了。
“小嫂嫂费心了。”
“都是小事儿,妹妹喜欢就好。”说着,白晓茹就要退身出去,给人留下一个摘面衣喝汤的空档,然而她刚起身就被人叫住。
“小嫂嫂留步,这汤太热,你陪我聊两句吧。”
白晓茹听到这话自是愿意,她对眼前这个夫家妹妹很有好感。但一旁的二喜却紧张得皱起了眉头,不知白晓芸为何要多生事端。
“小姐,大夫说你要多多休息,要不改天吧?”
“放心吧二喜,我有数。”
闻言,二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站在旁边祈祷着这冒热气的鸡汤赶紧凉。不过白晓芸留下白晓茹也没多聊什么,只是问了问乔家的近况和乔明朗的事。
“二哥哥可来了信?”
“来了,放心吧,他说没几天就会回来了。”
闻言,白晓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这二哥哥太忙,小嫂嫂多多担待。”
白晓芸听闻婚讯就托人调查了乔明朗,知道他是个温润君子,但这人是新皇的心腹,总忙得不着家。白晓茹却不以为意地笑笑,即使他们只是协议夫妇,但自家夫君的细心与尊重表露在各个细节之中。
“放心吧,你二哥哥虽然忙,但着实是个细致的人儿,你这生病爱喝鸡汤也是他特意来信跟同我讲的。”
闻言,白晓芸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她不知二人具体的故事,但若是晓茹无悔,她也愿意。
“小姐,喝鸡汤吧,不喝就要凉了。”
二喜的声音适时响起,白晓芸没有再说什么,挥手同白晓茹告别。而白晓茹一走,二喜就板起了脸。
“你现在是扮作小姐,还是少跟人接触的好,不然之后问起对不上怎么办?”
白晓芸专心喝着鸡汤没有回话。这个伺候人的小丫头对她颇有脾气,这几天没少叨念她。不过幸好也不剩几天,毕竟乔明朗就要回来了。
果然,两天后乔曦就被程若珩送了回来。两个人在窗前依依不舍地告别,看腻了上了年纪的白晓芸。一侧的二喜却品得得有滋有味,还试图想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
乔曦深知自家婢女的“好奇”,往后推了推程若珩。
“好啦,你之前说的我都记下了,我跟着我哥回去你就放心吧。”
程若珩抓住那推人的小手,直言她是个小没良心的,此一别,他们怕是只能在上京再见了。乔曦却没觉得什么,眼前人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
“好啦,你快走吧,天太黑就不好赶路了。”
闻言,男人捏了一把手中柔软,留了一个深深地拥抱,转身带着白晓芸离开了。而人一走,二喜就围上来调侃起了二人的亲昵。乔曦经不住,赶忙转移话题问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也没什么,小姐风寒,几位眷属都送来了东西,白氏还亲自炖了汤。”
“小嫂嫂面前没露馅儿吧?”
二喜摇摇头,说白晓芸只是同人聊了些日常。
“不过小姐,白氏和那白护卫的名字真是相似。”
闻言,乔曦也意识到了这个巧合。“白”这个姓并不多见,如此的缘分确实了得。
“还有啊小姐,白氏说二少爷没几天就会回来了。”
而说到乔明朗,乔曦莫名有些忐忑,猜不透他对程若珩的态度。但其实乔二公子自己都没想明白,他回来后只是关心了自家妹妹的身体,绝口没提大将军的事。而他不提,乔曦也不说,兄妹之间保持着某种默契,彷佛程若珩是一个禁忌。
另一边的程若珩得信后却没觉得什么,还时不时托人给乔曦送点儿小礼物。而第一个帮忙送礼的就是回来当护卫的林海,他驾来乔曦原本的马车,里面放了不少冒草的香包。
“除了这香包,将军还让我给小姐带句话。”
“什么?”
“将军说他缺个香囊。”
乔曦听后一笑,无语道:“若是我不想绣呢?”
林海低着头,面不改色地答道:“将军说姑娘会心疼人,不会不绣的。”
闻言,乔曦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当晚她在窗框上系上了蓝色的布条,给程若珩留了一个字条。这是他们暗中联络的方式,程若珩的人看到就会取走东西,而拿到字条的男人哈哈大笑,突然一个加速策马向前。
身后的郑乙一干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赶忙提马去追。
“爷,爷,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程若珩但笑不语,想到字条上的“一个十两纹银”又加速向前跑去。他家姑娘是个财迷的,他得赶紧回上京赚钱才是。
而留在青州绣香囊的乔曦也很快迎来了程若珩留下的第二份礼物。这礼物是由来送行的崔旭带来的。老人作为使者来送别使团,顺手把几本三苗的名书带给了乔曦。
三苗的语言基本汉化,但个别字仍沿用古苗语。崔旭赠书的同时把一本小册子一并拿给了乔曦。
“这是老夫自己编著的词典,小姐若有不懂的可参考一二。”
乔曦听后连忙起身道谢。崔旭却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编纂词典只是他打发时间的消遣,算不上什么大礼。但眼前的娇人儿却有不同的见解。
“使者这书若能版印,必能造福三苗。”
“小姐过誉了,这小册子并不严谨,私下看看就罢了,版印怕是要误人子弟。”
闻言,乔曦只觉可惜。若是能增进两族交流,对这周边的百姓必是一大幸事。而老人也彷佛猜到她所想,开口道:“小姐无需惋惜,族长已命人重新新修苗语词典,过不了几年就能用上了。”
“真的?”
崔旭点点头。法英是个贤明有能之人,这些大事自是早有安排。而说到法英,乔曦又叫二喜拿来纸笔,打算趁此机会再多做了解。崔旭见状也是知无不言,话语中尽是对人的欣赏。
见人如此,乔曦不禁好奇道:“敢问使者是如何来此做了谋士?”
按照程若珩在三苗所说,眼前的老人曾是先皇重臣,志士仁人,尽受爱戴,所以他肯在致仕后来帮法英定是有番故事。
然而,言无不尽的崔旭听到这个问题却陷入了沉默。他不能告诉眼前人他帮法英是为了弥补他的一个遗憾,一个他愿意毁容隐藏身份来做谋士的遗憾。
而见人久久没说话,乔曦也没再追问。世人多有自己的秘密,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起身向这位老先生行礼,感谢他一下午的讲述。
崔旭摆摆手,走之前又特意留下了阿梅的消息。
“阿梅去了法雀的新封地,她说她有空会写信给你。”
闻言,乔曦点点头。她要来了地址打算把三苗之前赔给她的银钱都送去,但送东西的人选她颇为头疼。乔明朗的特使团就要启程回京,程若珩的人她又不想麻烦,思来想去只能让林海再跑一趟。
林海本人自是没意见,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他把东西交给二喜就打算即刻出发。不过二喜点过东西却叫住了他。
“林大哥,那酥皮点心没买着?”
林海摇摇头,他问遍了市集的人,他们都说青州就没这样的吃食。
闻言,二喜一脸惊讶。这次采买是为漫漫回京路做准备,见上次闻余舟拿来的绿豆酥乔曦爱吃,她才特意叮嘱,没想到这青州城竟然没有卖的。
这时,屋内点好财物的乔曦走了出来,指着屋内的箱子,冲着林海问道:“林大哥,这箱子你拿着可方便,要不要换成个包袱?”
林海摆摆手,直言不碍事。
乔曦点点头,又把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麻烦林大哥把这也带给阿梅。”
林海行礼告退,把信放进怀里,扛起那个箱子转身走了出去。而他走后乔曦才注意到二喜让林海买的那堆东西。见到里面有上次那个白糖糕,拿起一个就往嘴里放。她边吃边问道:“只有白糖糕,不是说也要买酥皮点心?”
二喜摇摇头,把林海的回话又回了一遍。听罢,乔曦只觉可惜,她想闻余舟兴许是从别处带来的,毕竟他也是从临州赶路回上京。
“小姐,我觉得那闻公子简直是神出鬼没,一下出现在临州,一下出现在青州的。”
乔曦倒是没多想,只当人是因为三苗之乱和自己一样绕了路。她和闻余舟也算“同病相怜”,他的些许古怪和刻意亲近她可以理解。
而另一边的闻余舟正在军营和崔晗辞别,不过除了他俩,营帐内还有一个医者打扮的老人。老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治好阿梅的神医先生。他看着即将北上的状元驸马,叮嘱道:“白家的事多上点心。”
“李先生放心,余舟明白。”
闻言,老人点点头。
“三苗的事已了,我不日就会回蜀地,有什么事叫妙怡传信给我。”
妙怡就是临州给闻余舟传话的人,声音不男不女,长相也是雌雄难辨。他此刻扮作随医生进军营的小童,正乖乖候在门外。而门内的崔晗在老人走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先生,晚辈有一事想要求教。”
“但说无妨。”
“当初您把法莲之死的秘密告诉法英时,可算到今日?”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当时只是想让法英早下决心继位,断没料到后来法雀一族会谋反,想到自己命断于此的小友法澜,他也悲不自胜。
权力的交锋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即使只是一只蝴蝶也能震断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