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真实存在过的物品就是时间线,那唯一能作为变量的就是最开始便被判定为幻象的少女!足以影响沙漏的存在……那会是什么呢!
零缓缓抬眸看向无听,“她并没有死,对吧。”
无听语塞,现在她不知道,但当时……她并没有死,而且……根据先前他们推测的实验思路,她很有可能也不会死!
零轻笑,“所以她到底是什么呢?或者我是不是应该问,这个实验场创造的到底是什么呢?据我了解,唯一能打破时间规则的,只有轮回。灵在轮回中产生,也被轮回吞没,他们的时间,他们能赋予的时间,都为轮回所掌控。如果他们勘破真相,挣脱掌控……”
看向莫似堇目光带上几分探究,“那刚才烧起来的……是山火,还是……”
莫似堇别开目光,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基本已经确定了,如果清理跟山火发生在同一天,那山火一定是清理的衍生,这里的时间也就是山火发生的四年前!不过,还有一件事有待确定……
“你……”
“现在讨论这些都为时尚早。”零忽然开口,“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轻声将彼此的疑问暂时压下,“我肯定是进不去了……羽小姐,你也会弹钢琴对吧,我记得之前在联欢会上你还给孩子们伴奏过?”
无听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她姐逼着她去学说可以收敛性子,她打心眼里厌烦,但扛不住她姐的威压。
“会,但比起你……还是差一点点。”
莫似堇侧目,“呀,看不出,你这鸟人不仅懂建筑、会设计,还能弹钢琴?”
“你滚!”
零,“看来要麻烦羽小姐来处理了。”
“没问题。”无听答应地很爽快,“该怎么做?”
零深吸一口气,“我也只是猜测,她循环弹奏的两个曲子,一个是离别,一个是重逢。”
无听,“她在等人……”
零点点头,“执念太强,可能超越生死……”
消除执念,是无听的任务。
零将知更递到莫似堇手上,并把压在自己心口的上衣交还给莫似堇,“穿着它,知更能感受到我的气息,会暂时为你所用。我也不确定她的状态,但以防万一……”
莫似堇犹豫着接下,他的任务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强行停住时间。
零转而看向无听,眼神很是温柔,“羽小姐,如果能帮她完成心愿固然是功德一件,但如果不能……”空了的手不自觉地摸上颈间,敞开的衣领下一枚小小的钥匙在阴影了泛着温润的光,“请相信我这并不是杀戮,拥有未来的你,是无法体会永远留在过去,被时间遗忘的痛苦的……”
“哒,哒啦哒……”
房门缓缓打开,少女再次回眸,夕阳下纯白的衣裙和柔美的脸庞,对于未来、对于分别,她并不悲观,至少现在的她依旧满怀期待。
“她还是看不到我们。”莫似堇走近少女,见她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的方向。
无听蹙眉,眼镜里数字跳动,唯有少女身上是一片干净,既没有沙漏也没有时间线,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无法定义,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交流也就意味着不能改变!
莫似堇缓缓举起知更,零口中的“痛苦”他也并不理解,但却亲眼见过,所以他相信这一刀下去无论划破的是虚幻还是脖颈,都是一种解脱……
“等等!”无听出声制止。
莫似堇,“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零的情况并不稳定,李振他们还没找到,还有贺岚……”
无听,“莫似堇,在你眼中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吗!”说着,敛回眸子,随手拿起钢琴上的照片,“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反复弹奏的一首离别,一首重逢,是根本就不该同时出现的两首曲子!”
莫似堇一怔,脑中回忆起上一次进入房间的情景。
从她的反应来看是有人来了,可莫似堇他们却没见到其他人,就连她自己跟来人也没有进一步对话。更加不合理的是,情景仿佛是戛然而止,没有等到结尾少女就开始演奏起下一曲。仔细想想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个独立画面被拼贴在一起……
“就算两个情景是相连的,当时临近清理,知情人应该都撤离了,出现在这里的会是谁?”无听说着,将钢琴上的相框递到莫似堇手里。
“是你吗?”少女的期盼声再次响起,“是你……回来了吗?”
相片背景是向日葵花田,正中是她们在隔离仓见过的“学者”,两侧各站着两个孩子,高大帅气的少年,带着笑脸的少女揽住身边年纪略小的女孩,女孩应该就是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有一个年级更小的男孩,站在少年身边表情拘谨的很不自然。
其实不仅仅是男孩,照片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学者板着脸,少男少女虽然带着笑却有几分假,女孩嘴角微弯完全是摆出来的,就连背后的向日葵也黄的有些刺目。
莫似堇蹙眉,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很压抑。手指摸着凸起的背板,动作忽然停住,随即迅速将相框拆开……果然里面还藏有另一张照片!
还是那片向日葵花田,同样是那四个孩子,但中间的学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明显被空出来的位置,像是可以留给谁的……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四个孩子却都在笑,是肉眼可见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少女此时已经敛回目光,看向琴键的双眼依旧泛着光芒,“真的是你吗!”
“哒,哒啦哒……”
“!”
俩人对视一眼,是琴声!并非眼前这架钢琴发出的,而是从摆放书柜的墙壁后……声音很微弱,但熟悉的曲调和节奏……是零刚才弹奏的那一段!
“果然不是巧合……”无听脑子飞速运转。
莫似堇的眼睛也在瞬间放光,声音虽然延迟但能传递,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模仿贺岚的操作实现不同时空的联系!
“来吧,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无听犹豫着,零的琴声婉转却悲哀,少女的眸子随着乐律逐渐黯淡。
“你不是他……你是谁?”
莫似堇看着无听满眼犹豫,“不弹吗?如果现在开始弹,也许在下次清理之前,她就能听到。”
无听没有动作,只是紧锁着眉头看着少女落在琴键上的手指。
“难道……你不会!”莫似堇简直不敢相信。
无听眼刀直接甩过去,“这是重点吗!”
“……”莫似堇气结,“怎么不是重点,伯牙绝弦,她宁可被砸死也不走,等的不就是那个能听懂她琴音的人?”
无听摇摇头,“不对!”
莫似堇,“哪里不对?”
无听,“在她的记忆里,我们看不到人不奇怪,但她……没理由看不到的!”
莫似堇眯起眼,是啊,少女看着门口问了一次,而后又低头看着钢琴确认了一次……
“还有照片里空出来的位置……”无听低声提醒。
莫似堇猛然瞠目,“她其实没见过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无听,“见没见过不好说,但她是在听到来人弹钢琴后才确定不是‘他’的,这样就意味着她在等的人压根不弹钢琴。”说着,目光已经开始四处搜寻,“而且,我还是觉得场景不连贯,不过这个确实不重要了。先抓紧找找看,学音乐的人一般都不会只擅长一种乐器!”
莫似堇看着偌大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尽的摆设,“且不说没有,就是有,随便一个乐器就可以吗?”
无听,“试一试吧,她表现出犹豫,说明不好判断,也许是因为‘他’会演奏的乐器种类很多……”
“要是这样……你拔根羽毛?”莫似堇试探着问道,“我看电视上人家吹叶子也能吹出曲子……”
“狗东西,你……”无听翻找东西的动作猛然停住,随即目光上移,“你可真是个大聪明!”话音未落,手已经抓住书柜上的彩色小鸟摆件。
莫似堇,“你干嘛,顺手牵羊?”
无听瞪了一眼莫似堇,擦擦手里的摆件径自放在嘴边,“呜——”
“这……摆件也能吹?鸟人之间的共鸣吗!”莫似堇满脸不可置信。
“陶笛!”无听怒不可遏,“这是陶笛!陶笛呀,傻狗……”
“呜——呜——呜——”
“呜,呜——滴哩哩,滴哩哩~”
欢快的声音传出。
莫似堇张着嘴说不出话,别说,吹得还挺好!但……这也不是人家弹的那一首啊!而且……重逢的圆舞曲已经开始了……
调子在半空盘旋,莫似堇明明目不转睛,却还是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在弹奏哪个音符时,少女的手化作了森森白骨。
无听口中的陶笛持续奏着,同不停回旋的圆舞曲南眉北面,一个是低翔在密林间的雀鸟,一个是华丽地板上精致的舞鞋,仿佛交错的不仅仅是时空,还有灵魂。
莫似堇忍不住蹙眉,“你就会这一个?”
无听顾不上说话,稳稳控制住呼吸,保持演奏继续。
按照之前她跟齐妲在走廊里推测,加上零时间混同的描述,跟莫似堇在涡流或者回溯中的时间速度应该是最接近真实的,而这个房间里大部分的时间线都停在了0.5,这也就意味着,她们的行为会后置出现在少女的时间里,但是会在什么时候,是像零的琴声隔过一次循环?还是仅仅三五分钟?她都无法确定,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一直吹,吹到少女听见!
而莫似堇说的没错,她也确实只会这一个,陶笛,她其实也并不喜欢,但她姐会吹……小时候的她刚刚化形,人类社会的规矩让她焦虑,一到晚上就瞪着眼珠子睡不着。
那时,姐总是会一面用柔软的羽毛划拉着她胖乎乎的脸,一面低声吹奏,那声音就像是温柔的夜风,掠过山谷、穿越丛林,满载着星辉和祝福从耳朵一直流进梦河……
“咔哒!”
小石粒掉落在脚边,天色骤然暗下去,时间到了!
“没时间了……”莫似堇攥紧匕首,话音未落钢琴上的相框和书柜上的花瓶掉落在地,紧接着天花板开裂,地板变形,整座房间仿佛在悠扬的舞曲中肆意翩然……
钢琴摇晃着,少女身下的琴凳也在摇晃,唯有端坐在中间的少女,依旧平静、沉默地演奏着,尽管不能称之为手的手血肉模糊,调子也逐渐怪异起来,但少女不为所动,依旧是平静、沉默地演奏着。
站在钢琴边上的无听,靠着莫似堇的搀扶才勉强稳住身形,但她没有停下,也同样认真、执着地演奏着。
两段完全不搭边的演奏,就像阿基里斯和乌龟,明明一步之遥,却永远无法并行。但悖论的成立前提是时间无限可分,显然现实并非如此,即便是拥有百年寿数的妖族,也终会在某个时间点上与未定的存在相遇……
神族的业火尚未沸腾,少女的琴声却已止息,散落满地的水晶挂饰随着不断震动的地板来回游荡,发出叮叮咚咚的撞击声,上一刻是喜宴中的觥筹交错,下一刻化作泉水击石。
少女折断的脖颈骤然转动,僵硬又迟缓,朝向的正是攥着陶笛的无听!
无听愣怔在原地,本就断掉的指节被变形的黑白键磨破了皮,碎裂的骨渣刺进肉里,少女的脸被粘着血块和皮肉的头发遮住,露出的一双眼睛满布猩红,也带着复燃的希望。
“她……”
欢快的笛声终于在破碎的世界里响起,炽热的泥巴奏出草木、山川,是自然的放歌,是他赠予的最婉转的华章。
“是你吗?这一次……是你吧。”
少女的声音嘶哑,刚开口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滴在了雪白的地毯上。
“哒啦哒啦哒,哒啦啦……哒啦啦……”
平行时空在这一刻相交,华丽的房门打开,来自森林的风吹了进来。
琴声再次响起,空灵轻盈的音符流出,白骨敲击琴键的声音像鸟儿啄木头般欢快,不时错漏的调子和节拍,被笛声托住,似沉在林间的雾霭被阳光轻拂。
凌乱的场景中,残破不堪的少女闪闪发光,跃动的手状似血红的蝶,在碎石瓦砾中翩然起舞,在天倾地覆中自在飘摇,她终究还是等到了,那个答应她会再见的人。
莫似堇侧目看向无听,“你是随便吹的,还是早有预料?”
无听瞟了一眼莫似堇,预料?她哪里会有预料,只是绝望的少女选择抓住最后的稻草。
随着房间的垮塌,琴声逐渐被湮灭,陶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