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三月六日。

柯培磨磨蹭蹭地为司瑞德打了一个贬义的标签。太阳转了一个角度，柯培眼前顿时蒙上了一层金光，揉揉眼睛，指腹触碰微暖的屏幕，揉散了金光，柯培脊背上没有道理地一阵战栗。

仿佛密密麻麻的蚂蚁攻陷了无知无觉的庞然大物。

第二张照片……少女妖艳的眼眸直瞪着弹出来。凶神恶煞的面孔尚未成型，九阴白骨爪快出残影。

柯培技高一筹，溜得贼快。

滕木瑾无疑是美的，美得摄人心魂。

柯培架着榕树的枝干，久久没有动作，呼吸不畅，大脑晒得有点缺氧。动动手指头，他的大作品要怎么改呢？色彩、构图……

一呼一吸，美人便换了一副模样。

相机变成了照妖镜。

盛夏旖旎的光线无孔不入，化作千丝万缕，残忍地穿插进少女的身体，将犯下滔天大罪的诅咒缝进骨子里，攀附在皮肉之间。

柯培几乎能听到滕木瑾痛苦万分的呻吟，濒死垂危的不甘心。她无声无息地吊在照片的中央，像死了。

柯培手一抖，连人带相机从榕树上栽倒下去。

末:很久很久以后。

一个人独身来到了长满青草和花朵的斜坡附近。他长得很高，像一棵树。他年纪轻轻，加上一头金色的短发，耀眼非常。

他立了很久，才扯出一个不寻常的苦笑。哭坟也找不到坟。他蹲下身去，凝望着春雨湿润的土地，目光如炬。

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嗓音低沉，不是他从前的朋友熟悉的跳脱。念出那个久违的称呼，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阿司……”

潸然泪下:“大巫师。司瑞德。”他盘脚坐在芬芳的草地上，自言自语:“多久了。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一个人说了许多没有回音的话:“原来我们认识……已经超过一个世纪了。”

他和滕木瑾决裂那一天的天空像今天一样蓝湛湛的，白云随手堆砌成了漂浮的城堡。天气好极了，阳光那样温暖，糟糕的预言似乎从未存在。

滕木瑾叮嘱他哪些药材可以巩固地魂。

柯培放任滕木瑾带着司瑞德的情魂离开。

希望真的除不尽。

可是……

“阿司，我要死了。”

明明没有喝醉，柯培好像已经醉了:“我活得真够烂的，你高估我了，我就是一根腐朽在烂泥里的鸡毛。”

他从前奢望赎罪从而得到解脱。现在，他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大、巫、师。”

那一天，他行尸走肉地返回了事故地点，孤身一人待了几天，和司瑞德单方面约定:他不要稿酬，记述大巫师的生平事迹。

柯培张了口，又闭上，再说:“瑾很想你，我想你也知道。”

我们想我们仨和解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