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后，宴清禾装模作样按了按自己“抽筋”的腿，然后对着一旁的沈意安慰一笑：“好多了，不用担心。”

沈意皱着眉，脸上神情不见放松。

他将刚刚宴清禾丢在泳池边上的毛巾往他身上一搭，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道：“去换衣服吧，我饿了。”

宴清禾有些无奈，仿佛是强调般：“我真没事。”

沈意也跟着强调：“我真饿了。”

宴清禾：……行吧。

心虚，理亏，不好反驳。

于是宴清禾只好站起身：“行，听你的。”

他一边走一边用那调侃的语气道：“小朋友受了惊，是得吃顿好的补补。”

两人的游泳计划被沈意从日程安排上划掉，他带着换好衣物、收拾妥当的宴清禾上了车，去到了一家看着就很高大上的餐厅。

精致的餐具衬着里面的食物十分可口，加上餐厅内响起地轻缓悠扬的钢琴曲，似乎连进食都成为了一种享受。

沈意见宴清禾听得认真，倒是多说了两句：“你喜欢听？他们这儿每天都会请人来演奏，除了钢琴曲还有小提琴之类的，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多来。”

“不用，只是听个稀奇。”宴清禾笑了下，“不是说饿吗？快吃吧。”

于是两人再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待两人都吃好后，宴清禾问沈意：“接下来去哪儿？”

沈意显然是早就有了安排，在宴清禾问了之后立马说道：“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我们去做陶艺吧。”

沈意应该是早就考察过地点，陶艺店距离他们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坐几分钟的车就到了。

两人穿上围裙，在店长小姐姐的指导下，开始了磕磕绊绊的陶艺体验。

宴清禾做了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左高右低的带把式杯子。

而沈意则是将自己的作品往宴清禾面前一怼，笑得不见阴霾：“这是你。”

宴清禾的视线先是在那株小苗上停留片刻，然后又移到了沈意那张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在发光的脸上。

那张脸正挂着轻松肆意的笑容，一如沈意高中时的模样。

宴清禾回答：“嗯，好看。”

也不知是在说作品，还是说人。

两人又开始做第二轮。

宴清禾一边弄一边问沈意：“怎么突然想到来做陶艺？”

他手间动作不停，一条鱼的模样已经初见雏形。

沈意说：“它烤好后保管得当可以保存很久。说不定以后你看见它会想起我。”

宴清禾动作一顿，手中的“鱼”尾巴被他不小心弄断。

以后？

宴清禾心底闪过一丝了悟。

如此，就说得通了。

他看了看手中因他失误、残缺一块的鱼，又从旁边揪了坨材料。

“这样啊。”他答。

似乎是对于宴清禾不咸不淡的回答不甚满意，沈意抿了抿唇角，接下来便没再说话了。

东西做好后，店长小姐姐说需要处理一下，这样才能保存更久，让他们几天后来取。

两人在店里耗了三四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中间西移到边际了。

阳光依旧灼眼，却也不至于像中午那般需要眯着眼看了。

沈意动了动有些僵硬地脖子，望着地面，突兀的出声：“抱歉，今天害你差点溺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宴清禾心底暗道一声“玩大了”，面上还是稳得一批，“是我热身不到位，跟你没关系。”

见沈意似乎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宴清禾岔开话题：“好久没玩这么开心了，今天多谢你了。”

闻言，沈意似乎是确认般、立马抬起头问道：“开心？”

“嗯。开心。”宴清禾对上沈意的视线，对着他笑了下，率先继续往前走，“辛苦你了。做为回报，国庆带你去我家，给你做鱼吃。”

沈意跟在宴清禾后面，皱了下眉：“是我想跟你一起玩。不需要回报。”

“所以，还去吗？”

“去！”

那声“去”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是主人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宴清禾暗笑，心道小朋友果然还是太嫩了点。

宴清禾原本以为去陶艺定制做两人的“专属回忆”应该就是沈意安排的行程的最后一站了，结果没想到……看似谨慎试探、发起进攻的沈意还有如此胆量？

他的视线从周围落座的、一看就十分甜蜜暧昧的男男女女身上滑过，用杯子掩了掩翘着的嘴唇。

怎么说呢？看似胆小的小朋友，竟然有意外大胆的时刻。

某个不做人的坏心眼明明已经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故作镇定、紧张忐忑的样子了，却还要使坏开口、说些让人心跳加快的话。

宴清禾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下周围的样子，疑惑开口：“这是情侣餐厅吧？”

沈意也跟着装傻：“是吗？不知道，我随便订的。”

“这样啊……”

宴清禾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左手托着腮，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击桌面，眼里柔和的笑意在昏黄灯光的加持下像一瓶醇香的美酒，让人心生醉意。

他明知故问：“沈意，我们今晚要在情侣餐厅吃饭吗？”

沈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会儿，连呼吸都滞了片刻。

宴清禾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轻唤：“沈意？”

听到这声，沈意这才像回神般，垂了垂眸子，将方才不经意露出来的痴态尽数敛去，只余一句万能公式。

“来都来了。”

宴清禾盯着对面那人泛红的耳朵，总算笑着附和：“也是，来都来了。”

宴清禾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神看着越发深沉，像是藏着暗潮涌动的平静海面，细看才能发现其中的危险：“就是不知道你以后想起了会不会后悔……”

“后悔？”沈意有些不解，脸上也带了点这种看起来有些单纯好骗的表情，“后悔什么？”

“后悔…”宴清禾瞧着沈意那张精致漂亮、因为不解露出些许茫然看着不谙世事的脸，语气轻的像是飘在风里抓不住的烟，“……你第一次来情侣餐厅吃饭，竟然是跟我。”

“不会。”

沈意说完以后，停顿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自己以后是否是真的会后悔。

但过了会儿后，他表情郑重了些，但答案依旧不变。

他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誓：“不会后悔。”

宴清禾按了按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脏，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平复过心情后揭过了已经散发着暧昧气息的一回合。

只有那好像还在散发着热意的血液泄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却无人察觉。

那缕烟，好像被人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