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柯清云,苏云畅决定在查证她说的之前,对外绝对保密!
那之后,人前,苏云畅一如往常,夜里如果不在莺歌楼,就会回苏府。若是回苏府,多会与他的妹妹苏叶雨一起。连吃饭也跟她一起,而不是跟苏立文和如今的那位“母亲”或者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一起。
自他们兄妹俩从祖宅搬来京城,大家早已习惯苏云畅和苏叶雨素来与他们这样的“分家”共处,所以对苏云畅对他们刻意的疏远和对苏叶雨更加亲近,并没觉着有何异常。
但对苏叶雨而言,她眼里心里只看得见苏云畅,只在意他——何况真的是许久不见!苏云畅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回来看过她!
故而待她得知苏云畅终于回来,她先是兴奋高兴得立即狂奔出去,但快到苏云畅跟前时,又突然减速,并很快站定住不再进前去,有些矜持,又带了些报复意图的故意装出一副很恼怒的样子,等着苏云畅自己先来到她面前。
“怎么了?”苏云畅一副不明所以地问她。
“哥,你近来怎么这么忙?以前你纵使不喜过来‘这边’(指苏府),也会记得一月至少过来看我一回。可是这几个月,你竟一次也没回来过?——我听说,你还受伤了?你怎么连养伤都不回来?好歹这里还有我可以照顾你呀!”
自小一起长大,苏叶雨当然了解苏云畅素来不解风情,也早习惯与他沟通的最便捷方式。即便装着生气,她也不指望他会识趣地主动来哄她,更不会奢望他会记着回来前特别备上点什么精致小物,最好还能赋予它一个美丽的意义,以作为道歉用的赔礼带回来送给她。——也只有面对苏云畅,苏叶雨才会一见面就不等他自己解释,自己就直接告诉他——他究竟哪儿惹到她了?
“没事。哥不是都好了嘛。”简单一句,苏云畅觉得就算交代了。
苏叶雨抿了抿粉红饱满的双唇,最后只能“哼”一声,调头先走在前头。
生气归生气,难得苏云畅肯回来看她,她自然要吩咐再多上几道好菜,多备一份餐具,——他们要一起共进晚餐。
只是苏叶雨没有觉察,这一次苏云畅看她的眼神似与以往很有不同……
关于苏叶雨,苏云畅肯定比她更了解她——她的身世。
苏云畅是自出生后,就跟着乳娘和如今在莺歌楼帮他的总管一起搬去苏氏远离京城的祖宅那边生活,并在那儿长大。
他记得,在他九岁那年,有一天,苏立文派人从雁京送来一个女婴。说是苏立文一个很宠爱的小妾生的。但是那小妾难产死了,只留下这个孩子。苏立文将她记在他第三任妻子名下,成了苏立文的“嫡女”——但又顾及到他夫人感受,这才特地将孩子送来祖宅,先养着。
听了这个女婴的身世,苏云畅当时就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跟这个女婴的差异,不过是他们的生母在生前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小妾——可她们都在他们出生时就死了,他们都是一样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一出生就很快被送来同一个地方——先养着。
说是“先养着”,可苏云畅在那儿已经被“先养着”养了八年多!如今,又来了个比他出身还不如的庶出“嫡女”。
苏云畅或许也是感同身受,再加上对她还有一种让他觉得她是比他还不如、连他自己都不知的其实是在俯视她的对她的怜悯之情,——使得苏云畅自此就格外宠爱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只宠爱她这一个妹妹。打心里的,只认她这一个妹妹。
“我记得,她被送来大约是在十六年前。刚好也是那个时期……”
苏云畅还在消化中:在遇见苏叶雨的十六年后,他竟从柯清云口中听到了发生在十六年前的“换婴”事件!她还直接指明那孩子就是苏叶雨。
“苏立文,你背地里究竟有多龌暗不堪?到底还干过多少让我无法想象的肮脏事?难道,你人前的清廉、正直,我们苏氏一族如今的强盛,就是靠着你干的这些龌龊事、靠着你踩着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尸体给‘托举’起来的吗?像这样一个需要依靠吸食女人的血来养大的苏氏,不觉羞耻吗?——你到底还要让我恶心到什么程度?”
苏云畅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是苏立文的儿子而感到耻辱,也没想到,原来苏立文还打算将苏叶雨养大后拿她来对付杜宇默和杜萱——这定是迟早的事!——又是靠女人。
“雨儿。哥想出去散散心,去游山玩水。你要不要跟哥一起?”苏云畅比过去更加觉着苏叶雨可怜。恨不能尽快赶在柯清云他们更进一步逼迫之前,先将苏叶雨安置到一个远离京城是非的地方去,以确保她能永远不知真相,永远置身事外,从而得以一直一直这样继续单纯下去……
“小五哪儿也不去!”——没想,刚才苏云畅的提议竟然被得知他回府就特地赶来“看他”的苏立文恰巧听见。苏立文当即就替苏叶雨做了决定,并命令道:“不仅小五不能去,你也不准出京!”
苏云畅没有看苏立文,他怕以他现在的心情,没法很好掩饰自己对苏立文的真实心态。只好低下头,垂眸回应他:“既然雨儿‘不去’,那孩儿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本来,也只是想补偿一下许久没来看雨儿的歉意而已。”
苏立文的到来,迫使苏叶雨识趣的当即草草结束这顿晚餐,自己先行退下。独留苏立文和苏云畅二人谈事。
“听说大郎去找过你?这事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起?”苏立文问道。目光紧盯苏云畅。
“大哥是找过我,但他也不过是来缅怀一下他的曾经。似乎是对楼主之位惦念不舍。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特地向父亲禀报的大事。如果父亲不放心,以后无论大小事,我都一一及时向父亲禀报便是。”
苏云畅干脆直接丢给苏立文自己选择:要么,就别多质疑他的判断;要么,就干脆完全接受了他处理的所有事务,让他成为摆设,然后让苏立文自己因为增加的工作量而累个半死。
苏立文瞧着似有些怒意含杂着委屈地直直瞪向他的苏云畅,撇过眼去。苏云畅骨子里的目无尊长他早就习惯了。
“罢了。你的判断,我自是信的,不然也不会把莺歌楼交给你。这几年苏氏一族在雁京的势力,在你手中也是经营得更甚从前——连我都未必能及得过你在这方面的天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其他的——尤其关于苏云峰,苏立文再没多言半句。一副另有打算地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