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继那件昂贵风衣之后,又一双鞋子,被板刷从鞋头穿出。
那是一双皮鞋——
淮止戈眼皮跳了跳,推着轮椅退到了廊檐下。
金三妹进灶房也就是装装样子,为了能够省出更多的空间租出去,淮家的灶房很小,小到站两个人都觉得拥挤。
她在里面待了会儿,才走出来,出来就见宝贝儿子就站在屋檐下,这里晒不到阳光,衬托的淮止戈的皮肤更加没有人色。
金三妹心疼坏了:“我的宝贝儿子,外面太阳这么好,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多冷啊!”
她也不问淮止戈,就将人推到大太阳底下,感觉到阳光那些微的温暖,这才松口气:“医生都说了,你要多晒太阳,才能补充那什么钙啊帮的,儿子你听话,妈今天中午给你做红烧肉吃啊!”
淮止戈垂眸,看了眼院外的街道,开口:“妈,我想靠近门口一些。”
“哎,你可不能出去,万一被人伤到……”
淮止戈眼中闪过一抹阴郁,很快又消失不见:“嗯,我知道,不出去,只是想看几眼。”
金三妹回头看了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终还是点头:“那我们离远点,人脚踏车从门口骑来骑去,飘进来的都是灰尘。”
“对了,儿子,现在外面乱得很,等会儿门口要是有陌生人经过,你可千万别跟他们说话,那些外地人精怪得很,听说有种药塞在指甲缝里,伸到你面前晃晃,你就得晕过去被人抓走。”
她絮絮叨叨着,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淮止戈也没有不耐烦,点头应是。
徐漫抬头,目光在金三妹和淮止戈身上流转,在金三妹发觉之前,收回目光。
轮椅咕噜咕噜碾过并不平坦的地面,往前推了大概一米多。
“唔……”
突然,淮止戈闷哼一声。
金三妹立刻紧张地停下来,绕到淮止戈的轮椅前,蹲下,紧张地盯着他:“怎么了,儿子,是哪里又疼了吗?”
淮止戈摇摇头,只是笑笑:“没什么。”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徐漫忽然开口:“这地面走路都硌脚,何况他的腿有毛病,轮椅颠簸,震得腿疼吧。”
淮止戈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金三妹却没心思跟徐漫斗嘴,心疼地摸摸他的腿:“她说得真的?你腿疼吗?”
淮止戈犹豫片刻,小幅度点头:“是有点,其实没关系,大概昨天下过暴雨,腿就疼得厉害,还没恢复过来吧。”
金三妹:“你以前也这样吗?”
见他继续点头,心疼坏了,“那你以前怎么不说,还熬了这么多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忍?”
她站起来:“我该咋办,要买止痛药吗?”
徐漫看着这对母子俩,又对上淮止戈不明意味的视线。
她笑了。
本来以为是只乖狗。
没想到,肚子里蔫坏,还想利用她呢。
不过,徐漫想知道这对母子之间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便开口道:“听说经常吃止疼药容易生胃病,是药三分毒。何况不是这地面的问题么,把地面用水泥铺平,过轮椅不会震到腿,以后下雨天我们走路也不会脏鞋。”
一听要花那么多钱铺水泥地,金三妹心疼的仿佛被徐漫用斧头把心脏剁了个稀巴烂。
“你……你容我想想……”
徐漫抬头,笑:“那您可得想得快一点,这腿伤也不知道会不会往上蔓延,万一呢,以后可是连孙子孙女都生不了。”
淮止戈:“???”
金三妹:“!!!”
“生!”
“不对,铺,这水泥地一定得铺!”
金三妹匆匆忙忙就丢下淮止戈往屋里跑,也不知道是跟淮峥嵘商量去了,还是数钱去了。
只留下徐漫和淮止戈面面相觑。
现场无比……安静。
徐漫脸皮厚,不知尴尬为何物。
淮止戈心思深,像是披着一层乖男孩的假皮,笑得挺真。
徐漫挥挥手:“不谢。”
心道,自从这次穿书后,她的文明指数都上升不少。
都一天没骂脏话了,可不文明么。
淮止戈收回目光,手肘搭在轮椅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看着院外的车来人往,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饭做完,徐漫已经懂事地将所有衣服和鞋子都洗完,脱掉手套和围裙后,她美滋滋地坐到了餐桌前。
今天淮家人并没有到齐,位置不算太拥挤。
徐漫一大早就干了这么多重活,结果一低头,自己的桌面上放了半碗稀粥。
扭头,左边坐的是长在轮椅上的便宜老公,便宜老公端着的饭碗里,满满的粥,稠的几乎看不到液体。
徐漫又看看其他人。
其他人的粥倒是没有轮椅老公这么多,但最少的淮珠珠都比她的多而稠。
徐漫眼帘撑起,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她舔舔后槽牙,撸起袖子,站起来,隔着桌面就把婆婆金三妹,以及小姑子淮珠珠面前还没来得及吃的粥端起来,放到自己面前。
二人一愣。
金三妹:“你做什么?”
徐漫:“我吃不够,既然今天早饭是你俩做的,那就是你俩的失误,你俩的早饭该归我。”
金三妹:“?!!”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淮珠珠张张嘴,瞪大眼。
是的,她就是故意做了这么点米饭,但徐漫一个外人,吃亏了就受着,谁家新媳妇不受点委屈?
这女的是疯了吗,还敢对婆婆跟小姑子叫板?!!
淮珠珠一拍桌:“你是脑子有问……”
淮止戈眼皮跳了跳,往边上挪了下。
果然,下一瞬——
“啪!”
淮珠珠的脑袋被拍在木桌上,后脑勺上,还摁着一只苍白纤细的手。
徐漫居高临下地俯首看她,漂亮的脸蛋藏在阴影里,瞳孔无机质的放大:“文明,礼貌,谦逊,稳重。”
“我日n……”
“砰——”
马尾辫被抓着往下又砸了下。
“啊——”
淮珠珠疼得尖叫。
从小到大,家里人虽然重男轻女,但因为是小女儿,除了要干点活之外,就没受过什么罪。
原本以为嫂子进门,自己就不用干活了,没想到还要受这种罪。
徐漫:“文明,礼貌,谦逊,稳重!”
淮珠珠求救的目光投向亲妈。
金三妹颤颤巍巍抬起头,她也不是没有经过事儿的人,但看到徐漫此刻仿佛黑化的模样,舔舔唇,愣是说不出半个说教的字来。
连自己的早饭都不要了,咽咽口水:“你这……这孩子,吃这么多早……早饭也不早说,以前也没见你吃这……这么多,都没什么准备……”
此话一出,徐漫浑身的黑气更加浓稠,比淮止戈的粥都稠,声音幽幽:“是啊,所以我被你们饿了整整一个月……”
金三妹:“……”
她看向僵着身子不知道该不该下筷的公公淮峥嵘:“一家之主,在老婆做不到公平公正的时候装聋作哑,没收。”
嗖的一下,淮峥嵘面前的粥碗仿佛瞬移到了徐漫面前。
然后,徐漫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便宜老公。
便宜老公捏捏筷子,底气略有些不足:“上个月,我不在……”
徐漫点头。
便宜老公松口气。
下一瞬,嗖的一下,粥碗也没了。
“娇弱可怜的小媳妇远嫁到这里受苦,作为老公不闻不问,没有及时察觉出手干预,且刚才你并没有开口帮我说话,该罚。”
淮止戈:“……”
徐·判官·漫理直气壮地干掉了桌面上四碗饭以及一小碟咸菜,摸摸肚子,看向婆婆金三妹:“妈,下次多煮点,不够塞牙缝。”
金三妹:“……”
内心有什么啪的一下碎了。
这么能吃的媳妇儿……
没关系,让她多干点活,把吃掉的都干回来,反正,反正让她干活她没脾气……
然而,这想法在看到院子角落里满木盆的碎布条,以及旁边放着的三双开天窗的鞋——
金三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