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人逼死的。”
女人垂头搓捻手指,短小的指甲盖嵌进肉里,指腹有部分皮肤颜色比较浅,一看就是经常啃咬不小心将皮也撕下后新长出来的。
“怎么可能?”
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上的谢谌惊愕,他可是亲眼见证刘鸣泽死亡的人。
“他被人……”女人有些失声,弓着身子颤抖不止,像背负千斤重的巨物,脖子套上绳索被拖拽前行,“被人,被……侵犯了。”
她掩面痛哭,这是时间无法抚平伤痛,就算再隔几年母亲再回想起那时的情景也犹如噩梦。
当她赶到医院时,刘鸣泽还在昏迷中,医生讲述伤情,皮肤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掐痕和擦伤,声带损坏,肋骨断裂,下.体严重撕裂,性.器的神经组织受损到终生无法使用。
刘鸣泽被抢救过来了,遭受非人折磨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接受了很多心理疏导,一直拒绝见人,尤其不愿听到任何关于加害者的消息,即使对方被送上法庭最终被判有期徒刑。
刘母怕他想不开,把工作也辞了,想陪在儿子身边先等他恢复。
刘鸣泽很懂事,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和母亲规划着出院后搬家转学,再考个理想的大学,嘴上说着考研什么的都太远了,但他就连大学要报什么社团都了。
刘母看着刘鸣泽望向窗外时憧憬未来的模样无比庆幸他足够坚强,和孩子父亲商量着去其他市找房子,就连跳槽到哪家公司都物色好了。
“你知道吗?他还在住院,有天刚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会堵车,我专门跑了3公里给他买了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走到医院楼下接到他的电话,他在那头还笑着对我说——”
女人眉眼舒展,像在回味甜蜜的记忆,声音跟着轻柔下去,“妈妈,我爱你。”
“然后,下一秒他的尸体就落在我面前。”
谢谌:“!”
“你应该玩过那种拼装玩具吧,不经摔的零件很容易散开,我儿子的四肢散落在地上,有一只手和一只脚叠在一起,内脏器官爆了出来,脑浆和血溅了一地,就连我身上都是。”
谢谌不是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但是听到母亲一字一句描述自己亲生儿子死后的惨状仍然心惊胆战。
她像在拿一把生锈的钝刀对自己的精神体进行凌迟之刑。
“那是我孕育十月花了无数心血拼凑出来的宝贝,他多乖啊,从来不惹我生气,明明是他受伤了,却因为怕我担心一直装作走了出来。他明明前两个小时还在跟我说要吃蛋糕……”
谢谌说不出话,所有安慰都是苍白的,他原本此行目的不是来听母亲倒苦水的,但他还有人性,万般可怜这个妇女。
可是除了怜悯,他给予不了什么。
好人已死,坏人受惩。
这本该是好的结局,却留有延绵无尽的憾恨。
谢谌走出单元楼心情复杂,没注意前方迎面撞到正在玩手机的学生,对方抬头率先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哥,在打字让我妈煮夜宵就没看路。”
“没事。”
谢谌扫了一眼他的校服,是和刘鸣泽同一所高中,目送对方走进楼里。
如果那孩子没死,应该也会像这般吧。
谢谌看了下时间,出小区绕到另一边的夜市混入人群之中。
油水滋滋爆开,混着肉香飘在空气中,胃里空空却提不上食欲。
谢谌停在卖烧烤的摊贩旁,看着才下晚自习的学生围挤在一起嚷嚷着让好友请客。
他左肩猝不及防让人撞了一下,嘴周滚烫,舔唇尝到咸辣。
“…………”
居然因为太挤,吃到了别人手中的东西。
这种情况该不该赔给对方一个新的?
谢谌尴尬又好笑,边抹嘴边转头,一张清秀的脸闯进视线范围,四目相对,如跃清澈的湖。
女omega手里拿着土豆炸串,大约一米六五左右,浅褐色卷发参差不齐,左右长度明显不一,一侧及肩,另一侧几乎要垂到胸前。
好特别的发型,谢谌心想。
“不好意思。”女omega着急忙慌地道歉,掏出纸巾就往谢谌嘴上盖。
“没……”
谢谌眨眼,就这么一秒,周遭不再是人头攒动的闹市,左侧干净整洁的白色系床铺,右侧墙壁上悬着液晶电视,他正对浴室,仅隔着一张透明玻璃,马桶浴缸什么的尽收眼底。
这是典型的酒店单人间。
“?”
谢谌被五花大绑捆在木椅上,短袖的布料太多单薄不能胜任保护任务,皮肤被粗糙的绳索磨得发疼。
他就像是喝断了片,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脑中女omega的脸一闪而过,如此模糊,记忆根本捕捉不到,不知道是怼到嘴边的串儿有问题就是纸不干净,反正他肯定是被下.药带到这儿来的。
是谁派来的?
难不成O方这么快就发现他是假货?
谢谌直冒冷汗。
“醒了?”
身后传来女声,谢谌勉强回头看清脸。
玻璃窗被窗帘遮盖完全,根本分不清黑夜白天。
女omega倚在窗前,虽然身材偏瘦,但五官脸廓线条柔和,莞尔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就是这么一张脸让谢谌掉以轻心。
她拿着谢谌的身份证比对信息,“A市的人跑来S市干什么?”
“旅游。”谢谌生硬道。
“是吗?可我见你才从小区里出来。”
“……住的民宿。”
女omega走到谢谌面前俯身敛笑道:“你的民宿是丽景书苑3栋二单元13号吗?”
对方居然精准地说出刘鸣泽家的地址,谢谌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直勾勾地盯着她,冷声道:“你是谁?”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谢谌叹了一口气,蹙眉惋惜道:“是我朋友家,原本想和他叙旧的,不过他已经死了。”
“啪!!”
“嘭——”
女omega当即抡了谢谌一巴掌,毫不收力。
谢谌连人带椅狼狈倒地,肩头和膝盖承受压力撞在瓷砖上发出巨响,他痛苦地想翻身,但脚分别被捆在两个桌腿上,就连动弹都困难。
原本接那一掌有些晕头转向,但脸贴到地面时被凉得瞬间清醒过来。
谢谌头发被一把薅住往上提,被迫仰视女omega,脖颈线条都被拉得又修长了几分。
这个姿势滑稽诡异,被束缚的四肢不知如何摆放显得有些多余。
谢谌想要说些什么,但骨头的疼痛令他龇牙咧嘴,唇上被牙齿刮破皮的口裂得更大了,隐约勾出一条血线。
女omega挑眉,“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撒谎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她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谢谌颈侧的皮肤。
谢谌脖子一凉,喉结滚动,忙说:“两年前!我来S市旅游散心,”他又特意强调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结果我发.情期来了,又没带抑制剂,选择最近一家就诊,然后医院里面禁烟我就到天台去抽,刚好撞见了他……”
谢谌的声音越来越小。
方才的话依旧真假参半,旅游散心是真的,但他不是没带抑制剂,是找不到地方偷偷注射适用于变性者的抑制剂,但只要是在医院就不奇怪了,尤其是人少的顶楼。
但就在那儿——
他目睹了刘鸣泽的死亡。
“你为什么不拉住他?”
“我也想救,但没反应过来。”
谢谌的发.情期太痛苦了,又不敢坐电梯,走到最后几层楼他几乎退化到像狗一样,手脚并用爬到顶楼。
那时他意识不清醒,更别奢求救人了。
“他死前说什么?”
“假的。”
omega愣了愣,“什么?”
“他说所有人都被耍了。”
什么是假的,什么被耍了。
谢谌一概不清楚,他本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只有基于同类死在自己附近最基本的悲悯,衍生不出什么复杂的情感。
匕首收了回去,谢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她说:“你知道他是被强.奸的吧?”
“嗯。”
“其实不是,”女omega顿了顿,“他被轮.奸了。”
“?”
这与谢谌从刘鸣泽生母那儿听到的信息有出入,明明是犯人只有一位,且已经被判无期徒刑。
女omega从谢谌的表情读出疑惑,吐出轻叹声像在嘲笑他的无知,“这么单纯,你真的快是奔三的人吗?”
“……”
他今年27,离奔三还有个三呢。
谢谌看到自己身上的粗绳又无以反驳。
“代替坐牢,定金100万,出来再付尾款。”
谢谌错愕,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招。
所以刘鸣泽为什么嚷嚷着是假的从顶楼一跃而下,因为他无力对抗又不甘接受。
唯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你怎么知道?”
“我爸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凶手最初委托他办这事,我爸为了钱也想接这个案子,但我拦下来了。”
谢谌“哦”了一声,他想挪动身体,但侧躺在地上过久,被挤压的部位血液不流通肢体发麻。
“原本是怀疑你别有用心的,但是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女omega用身份证的一角敲了敲谢谌的脸,意味不明道:“一个alpha怎么散发omega的信息素呢?”
“!”
信息素喷雾作用时长本就偏短,但就连注射在体内的专门抑制信息素的试剂已经失效。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手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打断二人,女omega拿起谢谌的手机,挑了一下眉,“这个199开头的号码还挺关心你的。”
“?”
女omega刚按下接听键。
“在哪儿?”那头男声干脆又冷漠。
谢谌:“……”
谢谌听出来是谁,闷声不吭,心里不爽道:这语气还以为是来查岗的。
“有事就说。”谢谌和这人多说一个字都嫌烦。
“这么晚还不回家。”
谢谌暗骂一句:关你毛事。
他同时又后悔不早点回家非要逛夜市。
女omega:“被我绑着呢,暂时回不去了。”
对面沉默片刻,“我的主人在外面做M吗?”
女omega:“?”
谢谌:“?”
女omega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谢谌的眼神都变了,像在说:看着正经,没想到你私下玩挺花的。
谢谌遭受着炽热目光的折磨实在难堪,恼怒道:“周言晁,你真是有病。”
omega眼含戏谑解释道:“帅哥,你误会了,我才不想插足你们的感情当什么小三。”
“你要想排,你也只能是小四。”
女omega:“?”
“我才是小三。”
谢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