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洛蛳的控制力很好,扑到了跟前已经逐渐变小,等到她上到盐滩上,已经变成了一具赤条条的光滑小萝莉。
何贞还捂着脸,等着被巨浪拍头,结果落在脸上的是湿润的水汽,还有几点戏耍性质的水点。她漏开指缝,偷眼一看,洛蛳就像只兴奋得摇尾巴的小狗,兴冲冲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好像恨不得扑上来舔几口。
“所以……”何贞迟疑着开口了,“你上线了之后就啥也没干,泡在北海里玩了好几年?”
察觉到她好像不是很开心,洛蛳收敛了一下自己,捎带上一点小情绪,“我、我想找你们来着,但是地图实在太大了,我又最不会找路了,我是个路痴。”
虽然何贞还是觉得,她大概只是一路玩一路游,随波逐流到了这里,但理智上她还是自己劝了自己几句,把自己哄好了,“现在归队也不算晚,正好我们下一步就要打boss了。”
听到开战,洛蛳就开心,“好呀,那你说的boss是剑魔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提到单北浑,何贞就无比头疼,自己转身往洞里去,摆了摆手,“不是他,第一站是伏阴山,不过……单北浑确实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你是被他抓来的?”
何贞忽然警觉,“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以前经常抓人回来?他是不是寡疯了,人已经变态了?”
洛蛳不是太听得懂她的意思,只能按照自己的记忆照实答:“剑魔是个武痴,每天不是坐在岸边参悟,就是出去捡破烂,很多沉船会被浪潮冲过来,如果你想过人的生活,那吃穿用度都是捡破烂捡来的。除了他,你是我见到的第三个活人。”
“咦?”何贞偏过头,“还有两个人呢?”
“你想见他们吗?”洛蛳忽然体会到自己的用处了,冲她一挥手,“在这边,过来看!”
洛蛳钻进洞穴里,给自己找了件样式奇特的罩衫,遮住白光光的身体。何贞跟着她,一路艰难险阻,走过尖锐的盐滩,爬上逼仄的盐池,在犬牙形状的盐柱之间穿行,走得人都要变咸了,终于到了几颗奇怪的植物前。
那些东西乌漆抹黑,材质接近玻璃,光滑而坚硬,但却是从盐粒里长出来的。
树下有两个人,都是熟面孔,看到那张拉得老长的冷脸,何贞真想掉头就走。
梵东归噌一下子蹦起来,“何贞!”
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垮着脸,“你还没死呐,老梵头?”
他反倒比何贞的态度好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桃絮互相折磨了几年,竟然前所未有地看何贞都顺眼了起来,“你为什么这在?是不是大光明宫发出天门令,叫你们出来寻找我?”
“……你想多了,我来这纯属巧合。”
梵东归有些失落,站在边上的桃絮却很兴奋,“前辈,我登录在龙鱼陵居,你登录在哪一个宗门?”
何贞惨笑一声,“整个江湖白道都在压着我两个去应下月的伏阴山之约,你不知道我登录在哪个宗门吗?”
“原来那个约定说的是你!”梵东归大感惊诧,“那……那眼见着时间不多了,约定日期已近,你在这干嘛?”
何贞更加没好气,“在这干嘛?当然是临阵磨枪,做点准备!难道从容赴义吗?”
梵东归当然不可能跟她感同身受,竟然乐观起来,“既然你在这,身上还有天门令,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的,太好了!我们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很快就能得救了。”
何贞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把梵东归看得毛毛的,“怎、怎么了?”
她选择转身就走,免得气着自己,“回去叫我爹爹过来阉了你。”
梵东归挠挠脑袋,依然莫名其妙。
洛蛳一路追在后面,发现她心情不爽,小心地问:“阿贞,你是在怕找过来的人打不过剑魔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们不能光是等着,剑魔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洛蛳眼前一亮,“你说吧,什么东西?我帮你偷过来。”
“……唉,”何贞又连叹几声,“不是那么具象的东西,我需要剑魔帮忙,从开明不死树上折下来一条新枝,只有他能做到。”
洛蛳思索了半天,“如果你是想要他的功法,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他,他用的剑招,我能记得七七八八。”
何贞忽然停步,转过身来,浮现起希望,“真的?”
洛蛳跑到玻璃树丛,折下来一根硬邦邦的透明枝条,刷拉一声当做长剑,摆出一个起手式,“是不是这样?”
她冲前一剑,左右两劈,凌空撤转身子,再轻巧落地。
何贞眨巴了两下眼睛,“对……对,有点意思,我刚刚才见过他用这招。”
“这一招叫……一胃……一胃知足。”洛蛳又放缓了动作,拆解了一遍动作。
“叫什么?”何贞一脸懵逼,“不愧是剑魔哈,剑招的名字都这么……别致。”
洛蛳捧着脑袋,用力想了想,“没错,就是叫一胃知足。”
何贞凭借自己的常识猜了半天,猛地一抬头,“是不是叫以微知著?”
“对对,是叫这个。”
“?”何贞感觉很不妙,无奈地搓了一遍脸,“洛蛳,你说你记得七七八八,到底准不准啊?我要记下来回去再学给梅梅看的,要是你这个环节在画虎类犬,我这个环节又学个面目全非,那这件事就很招笑了。”
洛蛳挠了挠头顶,把顺滑的黑发抓出来一截呆毛,“我学得蛮准的啊,你刚才不是也看了,说跟单北浑耍出来的一样吗?”
“……那行吧,你先演示完了再说。”
洛蛳应了一声,倒挽树枝,又唰唰两剑飞快刺出,“这一招叫蓝水五折……这一招是正方其圆……”
何贞就蹲在旁边,一手托着下巴,呆滞地欣赏了整个过程。洛蛳把全部记得的剑招都演示完了,兴冲冲跑过来请功:
“怎么样?记下来了吗?”
她点点头,“记下来了,可是……我不太确定。”
洛蛳极富耐心地问:“哪里记得不清楚?我再演示一遍。”
“呃——”何贞又揉搓了一遍脸,“不用了,你放我一个人,冷静地思考一遍。”
“咦?”洛蛳歪着头很不解,“思考什么东西?”
“思考这些破招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单北浑过了两个时辰回来,带了一片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厚实猩红的一大块。何贞怀疑他逮了只马鲛,甚至在脑子里畅想着,单北浑一口咬在大鱼身体,死不撒口,被拖着游了二里地的场面。
她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一口热乎饭了,早就饥肠辘辘,马上架起锅来,取出腰囊里的调料瓶子,炖了一锅香气四溢的鱼汤。
单北浑也好多年一直过着捡垃圾啃生鱼的日子……有时候也啃烧成焦炭的熟鱼,所以当他闻到正经食物的香气时,已经在瞬间被软化了。何贞找了只描金的漆碗,装了一大碗递给他,立马看见堂堂大荒剑魔全无形象,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连汤带水一滴都没剩。
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蹲在角落里沉默地吸溜着。
单北浑感觉口腹之欲满足了,人也舒展地躺坐在锦绣堆里,但是抬眼一看何贞委委屈屈的样子,又不爽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何贞马上顶了一句,“我不哭给你看已经很不错了,赶紧放我回去,我要和我的人汇合!”
单北浑直直盯着她,脸色说不上好看,“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见我,跟我说那一番准备好了的话吗?”
何贞差点嘲笑出声,“我们来找你是有目的性的,但是你不是目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
何贞小心地提议,“咱们简单地叙一叙天伦之乐,你就放我回去,怎么样?”
单北浑看着心情又不美丽了,默默站起身兜了一圈,停在何贞眼前,“是不是蜂姑派你们来的?”
“啊?”这个问题把何贞问傻了,“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她都不知道你在这。”
“她……”单北浑明显心烦意乱,“她这些年,有提起过我吗?”
“没有。”
“真的?她一个字都没提起我?”
何贞歪着脑壳打量他,心里琢磨着他此刻在想什么,鉴于眼前很需要他的支持,只好捡了两句让他高兴的话说,“你伤了她的心,还指望她成天把你挂在嘴上吗?就算她提了,肯定也是说你死了。”
果然,单北浑竟然暗爽了一下,“既然不是她派你们来的,那你们到北海为了什么?”
“唉——说来话长,但是我们很需要一截开明不死树的枝芽。”
他有些明白了,“你想找我出山?”
“爹……”何贞喊得十分不走心,“其实倒也不用,但是我们被洗剑门的师老头给阴了,下个月十五必须要去一趟伏阴山的大狱炼鬼洞,给尾苗神老怪物负荆请罪,您要是不出手,恐怕就要断子绝孙了。”
单北浑眉头深锁,“尾苗神……那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我看你留下来吧,只要不回陆上,他们也无可奈何。”
“什么?”何贞有些惊诧,还有点慌了,“那不行啊!不回去剧情怎么进行……不是,难道你要我做一只缩头乌龟,跟你一样躲进这个犄角旮旯,藏一辈子?”
她的话让单北浑很不高兴,脸色奇差,“你就是那么看待我的?”
意识到自己有点玩脱了,何贞赶紧找补了两句,“不是的,可是我得在大荒中山一代混下去啊,混得好了以后还能捡个掌门当一当,就算掌门当不了,好歹也是白道正统里的佼佼者啊,难道你不盼着我好吗?”
单北浑感到挺有趣,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的心气还挺高,不愧是我剑魔的后裔。”
何贞扭过头去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样吧,”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让何贞认真起来,听着他的高见,“你先留下,住个三五十年,等风头过去了,我带你回大荒中山。”
“!”何贞气得五指抓紧,差一点把手里的碗给撕碎了,心里正破口大骂。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脑筋快速转动,“外面那几个师姐还等着呢,起码我得回去跟她们说一声。”
单北浑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痛快答应了,“行,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跟她们好好说,让她们转告蜂姑,就说我会照顾你的。”
夜尽天明时,单北浑带着何贞又回了之前的海湾,她站在高耸的礁石上,原本以为能看见玉蝴蝶几个人焦急的模样,结果看见的是几个人呼呼大睡,一点儿不受影响,仿佛自己根本没被人绑架走。
“是不是太过分了!”何贞一个飞跃跳下了礁石,踏着浅浅的一层海水走过去,扯着大嗓门把睡着的人都喊醒了,“我丢了,就没有一个人担心担心我吗?”
玉蝴蝶揉着眼睛掀开毛毯,黏糊糊地嘀咕,“你不是自己跟他走的吗?我相信你,论单打独斗你不行,但是论坑蒙拐骗,剑魔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何贞没有工夫跟她斗嘴,先上去踢了踢梅辛怡,把她喊醒,“快快!梅梅,咱们时间不多了,我要把偷学的剑招教给你。”
梅辛怡莫名其妙,也掀开毛毯,仰着头坐起,“偷学?你从哪偷学的?”
“哎呀,说起来话又长了,不过我见到了洛蛳,她先教我的。”
梅辛怡终于来了精神,振奋起来,“你找到洛蛳了?那太好了!”
何贞脚下又一顿,“怎么回事呢?明明我起到的作用最大,好像没见一个人为我说一句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