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博士很久没出过基地了，站在东方基地的出口，他甚至在微微地发抖，掩饰着自己惊恐的眼光，小心注视着一门相隔的外面。

这支队伍里还有目前的第五小队成员梅辛怡，以及负责安全和监察所有人的A小队队长郑修奇。

睿博士喘嘘嘘收回了眼光，微带着惊悚地问：“真的要去吗？”

梅辛怡点点头，“趁我现在态度很好，咱们能把这件事平和融洽地办好吗？”

睿博士只好又惊悚地点点头，“我一直以为，最凶恶的人是我们基地里的人，没想到外来的人更凶。我能问问你是从哪来的吗？”

梅辛怡一瞪他，“一个和芥子公司差不多的地方。”

“原来如此……”睿博士看来完全相信了，“对了，我在群里的代号是睿智250，一会儿别忘了。”

“……”梅辛怡有片刻迟疑，正在思考这是个真的代号，还是他在趁机报复。

郑修奇在路上好奇地问：“我从小就听说着芥子公司长大的，可是从来没见过任何直接的证据，我一直以为这个是以讹传讹的假消息。”

“我倒是亲眼见过，那地方好人不多，但也没有传言里的那么恐怖。很多东西都是如此，会在漫长的传闻里变得面目全非，其实不过如此。”梅辛怡在回忆着自己作为实验体的那一段日子，“不过……许多时候我也会很茫然，传说、谎言、荒诞笑话这些玩意混合在一起，真的把我搞迷糊了，我一听到裴萌的名字，就忍不住开始猜过去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怕会错过重要的支线剧情，又怕有一些变态的剧情是由我引起的。”

“嘘——”睿博士忽然发出尖锐的一阵嘘声，他的脸色有点异样，很正经地对梅辛怡交代，“千万不要随便提起先知的名字，科学研究会目前的气氛比较紧张，我不想惹麻烦。”

梅辛怡缓慢地拧过脸来，“先、知？什么东西？你在说裴萌吗？”

“嘘——”他又重复了一遍，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我不是都说过了吗？先知的名字很禁忌，不要随便提起……”

“她现在怎么样？！”梅辛怡直接攥紧了他的前襟，把他揪到自己身前，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切庞杂的线索会不会都是指向裴萌的？如果是，她现在是依然是友方，还是已经转向了敌方？

睿博士知道她的急脾气，但依然被吓了一跳，“她她——先知住在科学研究会总部，我的级别是见不到的，别逼我了……”

梅辛怡心乱如麻。裴萌还活着？那她是个百岁老人了？不，这个世界科技等级很高，她又登上了科技树的顶端，一定有很多的方法延长自己的寿命。可是当初离线时，把她留给了冥王星，那之后她怎么样了？

发现她半天不出声了，人跟被雷劈了一样，郑修奇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梅辛怡赶紧撕下一条布条，三两下缠在脸上，做了个笨拙粗糙的伪装，正经地跟旁边的人交代：“睿智250这个代号是我的了，你们自己起代号，不准跟我抢。”

睿博士带领着新编的三人小队继续往东，开了半天的路程，到了海边的一家破旧小诊所。这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场所，不过稍微思考就知道，现在的世道下，能独立存在的私人诊所一定不普通。

“老板进货，”一进门，睿博士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的放松，径直跟坐在前台的一个白色制服男人说，“□□10毫克。我感染了革兰阳性球菌，老板你有什么推荐吗？”

柜台后的人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左右的两个人，从柜台里掏出三枚小标签，沉默地递过去。

睿博士拿起一枚，当做胸针穿在自己制服的胸口。梅辛怡和郑修奇学着他的行为，也把胸针戴上。

老板指了指柜台旁边的一扇小门，那里很像是一扇通往地下室的偏僻入口，好心地跟睿博士嘱咐：“有几个激进派在，最好不要惹他们。”

睿博士表达了浅浅的感谢，当先推开小门，露出一条倾斜往下的狭窄小楼梯。

走在上面吱嘎吱嘎地响，头顶的空间逐渐变得高而深，脚底的响声也逐渐扭曲空旷起来。后面的梅辛怡忍不住问：“激进派是怎么一回事？”

“哦，是我们科学研究会内部的问题。血十字病毒降临以来，关于面对末世的态度，研究员们逐渐分成了两个派系。激进派觉得既然没法根除病毒，干脆就放开手拥抱它，把病毒当成人类进化的一环。他们还以为觉醒者就是未来，等到所有人都觉醒了，血十字病毒自然不药而愈。”

梅辛怡问：“你觉得呢？”

“我是保守派。”睿博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前襟，让自己显得平整洁净一些，“我们保守派赞同继续研究疫苗，和病毒誓死搏斗下去。”

“那先知是怎么一回事？”

“唔，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曾经有一段之间，激进派雄起了，几乎夺取了整个科学研究会，就是先知挺身而出，带领着我们夺回了半壁江山，那之后她就变成了保守派的领导人。”

“那是真的有疫苗神教吗？”

睿博士眯起眼睛笑了笑，“那是一种戏称，确实有不少人，喜欢把我们叫做疫苗神教。”

梅辛怡心里一动，马上问：“等一下，你们自己不会这么称呼自己吗？”

但是前方的小门被推开，一阵热闹的喧嚣声打断了对话，继而是人影幢幢的画面，尽头不是个普通的地下室，像个……超现实行为艺术展览。

往来的人大多穿着白色研究制服，有的人身上装置着金属材质的替代器官，比如义眼、义肢，甚至半边脑壳都是金属的。他们很多人都随身携带着一只手提箱，保持着严谨警惕的神态，像来进行秘密接头的特务。

坐着小桌子边看了半天的光景，梅辛怡终于等不及了，冲着睿博士打了个手势，低声说：“你去，该你上了。”

他只有硬着头皮，随便拦住一个经过的研究员，“你好，请问……有新武器的消息吗？”

对方十分礼貌，走到桌边，把自己的手提箱轻轻放置在桌面上，“很遗憾没有，但是我有很多辅助农业的发明，你们有兴趣吗？”

梅辛怡摇摇头，想打发他走，“没有，等我们有需求的时候……”

“你还没看过，怎么知道没有？”他打断了梅辛怡的话，掏出一只小塑料袋，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超级浓缩肥料，只需一颗，肥润一亩地！不用不知道，用了真奇妙……”

梅辛怡被他吵得头痛，站起身想把他架开，结果对方一个扭身走位，把自己钉死在桌边，又从手提箱里提溜出来一只小瓶子，托在手心里，满脸自豪地又开始了，“超级营养液，不管是苹果苗、芒果苗、西瓜苗还是芭蕉苗，用了包熟，产量翻倍……”

“睿博士！”梅辛怡差点拍桌子，手指尖颤抖地挑起，“你要是不弄走他，我就要上了，换我来就不论死活了！”

“兄弟兄弟——”睿博士连搂带抱地把人弄到一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哇，你根本不清楚眼前这个人有多恐怖！”

“你冷静一点。”郑修奇在旁边提醒一声，“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还可能隐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敌人，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很容易坏事。”

梅辛怡表情诡异，“刚才的人咋咋呼呼的，还像个神经病，他怎么没事？”

“他的目的是吸引别人的目光，好把手上的货卖出去。我们的目的是调查一些线索，目的不同，当然表现也不同。”

梅辛怡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我们都试过了，要不然您来？”

郑修奇一整衣裳，刚刚站起身，朝着前方随意问：“有没有人知道人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我知道！我知道！”瞬间好几个人一边举手，一边靠近过来。

“……”梅辛怡木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景象，“差点忘了，他是男主……早知道早派他上了。”

“我是从南方基地来的，我们也遇到了居民忽然爆炸的情况。”一个戴着顶干爽草帽的男人说，他也穿着件白色的研究员制服，脸颊上有道浅浅的疤痕，“我们已经调查了几个月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进展，只有逐渐增加的恐慌。”

郑修奇不时低头记录一些信息，他皱着眉想了想，又问：“你们有多少受害者了？”

“已经有7个了，平均每十天出现一个。不过2个月前，我们的防备陷阱失守，让一些感染者冲进了基地来，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之后就一直在修复陷阱，平静了很久，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新的受害者。”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梅辛怡啧了一声，直白地问：“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被冲进来的怪物弄死了，所以后来就彻底息声了？”

“我们当然想过，但是最后否定了这种可能。”那个人蛮靠谱，讲述得也很详尽，“因为被撕破的防御封锁线，在基地的后方，靠近种植园，所以牺牲的都是管理后勤的人员。这些人普遍异能偏向木系，有些异能很强，但都不是攻击性的。他们不可能是凶手，也跟科学研究会没什么联系。”

梅辛怡感觉自己的心里一动，有念头闪过，但很快就失去了那一抹闪烁的灵感，等她再想找的时候，旁边另一个研究员开口了：

“我是来自附近一个小型基地的，我们只有一个受害者，但是那个人独自外出被感染了，他是返回被隔离当中爆炸的，现在整间隔离间都没有人敢进去。”

他一打岔，梅辛怡更加想不起来刚刚自己的那个念头了。三个人从聚会上出来，梅辛怡满头的问号，好像今天收获了一堆的线索，又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些……庞杂繁琐的信息，缠绕在一起，就跟一团巨大的毛线团一样，实在让人头痛。

眼光往旁边一转，她看见了仿佛没什么负担，一身轻松的郑修奇，忽然想起来：他是男主哇，在一个副本里面，男主就算蹲下系个鞋带，都能捡到点天材地宝，就算随便逛街都能遇到重要主角或者凶手的。

打定了主意，梅辛怡转过身去，郑重地问：“队长，你说一个，你现在最怀疑谁？”

郑修奇貌似一脸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怀疑霍燃。”

“……就算你是男主，这个答案依旧太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