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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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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夕阳已经持续了很久,要照着正经的时间算,现在早就应该天黑了,但是悬浮在渠县上空的无形屏障,就好像单独开了一盏强光灯,光明烁烁,照射着整座城池。一些阴暗角落里藏身的孤魂野鬼,被瞬间蒸发,远远的高耸佛塔上,能看出十分热闹,几个人打成一团,不时有玄色道服的人影飞出来。

梅辛怡背着金弓,来回踱步,心焦如焚。常青和画皮在她身后站着,同样焦急而迷茫。

“我可以用纸偶上去,偷偷潜入到沙盘周围,伺机破坏。”

“太好了!”梅辛怡抓着常青肩膀,但是马上发觉了他犹豫的神情,“还有但是吗?”

“但是符咒的辉光照射下,纸偶可能坚持不到塔顶。”

画皮揣着两手,仰头看着上方远处的激战,忽然出声,“我能坚持一段,我可以怀揣着纸偶上去。”

眼前也没有别的法子,常青只好把几只白纸裁成的小人交给画皮,他郑而重之地放进衣襟内,自己仰头望着高塔,后退几步一个助跑,飞起丈余高贴在二层的塔壁上,开始壁虎一样游走。

梅辛怡眉心里没有底,只能往上望,忽然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转头看见柳叔拉着自己。他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变长,指尖逐渐伸展成为五枚木质的箭矢。最后,他自行断开了五根手指,把掉落的箭矢交给梅辛怡。

她仔细端详了几眼,触摸感到箭杆平滑,箭羽是两枚新绿色的嫩叶组成,箭镞非常特别,看似木质,但坚硬如金属,敲击出清脆广远的遗音。

“万年木化铁?”梅辛怡又惊又喜,看着柳叔,他又催动法力,从手掌断开了五枚箭矢。但是他的外形也在改变,干瘦了很多,脸颊向内凹陷,皮肤枯萎,连骨架都隐隐有塌缩的架势。

梅辛怡知道,这些箭是透支他的法力与生命换来的,但是她只能沉默着接过来,装在箭袋里。

画皮已经爬行到将近过半的位置,越往上爬行就越艰难,一股无形的阻力压制着他。

有人从上方高呼:“下面有东西!有东西上来了!”

苻渊走到栏杆边,掏出三枚黑羽,默念有词,变成了三只寒鸦。没等他下一步动作,捆仙绳从后面袭来,把他捆了个结实。何贞摸到他身后,“小哥哥别跑呀,人家还没玩够呢!”

几个道士挥动着青锋长剑,从背后洞穿她。何贞含着口角留下的血迹,还是笑吟吟的,“没有礼貌,姐姐要生气了。”

说完了一错身从剑锋脱离,把手里的药粉一股脑散出去,不管是阴阳合欢散还是十香软筋散,漫天纷纷扬扬,几个小道士当时就撑不住了,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青鹿真人将拂尘横置臂弯,一手掐诀,默念几句,大喊一声:“破!”

霎时塔顶从内炸裂开,气浪将药粉裹挟着驱散,空气为之一清。

苻渊趁着这个空隙,急忙指挥着寒鸦冲向塔下,三只大乌鸦快速冲击而过,尖利的喙刀刃一样撕扯开画皮的外层人皮,他双手双脚都在攀登,无暇自顾,皮肤被寒鸦来回地切割,暴露出下面青蓝色的肌理。

没有了人皮的阻隔,天空的血色符光照射到他真实的肌体上,灼烧般冒出蒸腾白烟,一股火苗从小臂燃烧起来。

“去吧。”画皮拨开衣襟,放几只小纸人出来,看着它们叽叽喳喳地,乘着风飘扬而上,自己则松开了双手,闭眼坠落。猛烈的风却不能托起他,重重落进了扬起的烟尘里。

何贞虽然可以一直愈合,但是她是会累得,最后靠着栏杆,看着眼前还站立的苻渊,还有他那个师傅青鹿真人。

她抹了抹嘴边的血,讲几句骚话,趁机让自己歇口气,“讲真,兄弟、父子、师徒我都搞过,其实也就那样,但是像你俩这么持久的,还真是挺少见。”

“妖女!”青鹿真人再高的修为,再孤傲的品性,现在也绷不住了,叱骂一声,收起拂尘,抽出紫青宝剑,手上掐了个剑诀,长剑飞起一刺,把何贞当胸贯穿,钉在了一角的柱子上。

“苻渊,唤剑出鞘,斩掉妖女的头颅。”

苻渊应声一指上空,背后的黑白双剑飞出。

何贞终于变了脸色,“那个……刚才我是说着玩的,不用这么认真吧?”

剑锋到了跟前,忽然从下方飞来一箭,携带着千钧之力磕飞了双剑。趁着这个空隙,何贞赶紧双手抓住胸口的剑柄,开始猛力地拔。

苻渊到了栏杆边缘,看了眼下方,梅辛怡兀自张着金弓,弓弦还在颤动。

他眯起眼睛,眼光锋利,嘴唇聚拢吹响了一声尖利的哨声,双剑应声挑上高空,调转了方向,朝着梅辛怡冲去。

她急忙再抽出一枚木箭,瞄准了冲在前的黑剑,一箭弹飞了它,自己凌空跳转,快速地闪身躲开白剑。锋刃激荡起浓重的烟尘,梅辛怡掩住口鼻,忙又抽箭搭弓,对准了盘旋而起的黑白双剑。

塔顶的何贞还在努力自救,她刚拔出一寸,青鹿真人比了比手指,紫青宝剑又陷入到胸腔中。何贞脱出口气,放弃似的垂下双手,任由自己晃晃悠悠悬挂在柱子上。

“仙师,这又是何必呢?你说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你们又摸不着什么好处。咱们干嘛不停战,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妖女,正邪不两立,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青鹿真人根本不听她说的,除了斥责,就是眼光炯炯地守着她。

“……所以我讨厌跟玄门正宗打交道,”何贞叹了口气,“他们既不会好好说话,思维也根本不正常的。”忽然,她的余光瞥到了几枚小纸人,偷偷摸摸地攀着对面栏杆翻上了塔楼顶层,何贞不做声色,瞥了眼面前的青鹿真人,思索怎么把他吸引过来,不让他发觉。

“喂,老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青鹿真人冷笑两声,“黔驴技穷了,现在只剩下垂死挣扎?”

她啧了一声,“你们整天修仙修仙,不就是想当个神仙?我就是神仙啊。”

青鹿甚至没有迷惑,直接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信口开河,你还有什么狂悖之言,说呀。”

“哎呀,所谓修仙,不就是逆天求寿,自斩三尸?我熟得很,你想不想知道其中的秘法?”

青鹿虽然依然满脸的鄙夷,但是能察觉他神情中短促地一动,明显有一丝心动。何贞发现有戏,继续忽悠他,“你算过我,我不在五行,跳脱六道。那你说,我不是神仙还是什么?”

青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走近了一步。

佛塔顶层,小纸人也已经接近了宝顶,刹座处静静放置着一方棋盘,下面的常青快要支撑不住了,几乎半跪在地,勉强操控着几个小纸人,口角也慢慢溢出鲜血。

梅辛怡一边张弓拉弦,防守双剑,一边焦急地问他:“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但是……凭我一个人恐怖破不开棋盘。”常青捂着胸口,渐渐感觉巨大的压力,压住了自己,他横躺下来,忽然仰天嘶喊一声,像是痛到受不了了,手脚都平贴在地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望向梅辛怡,“在……塔顶的刹座,棋盘悬置在上面。”

梅辛怡惶急中望了一眼,又去箭袋里,却摸到了最后一枚木箭。她脸色平常地抽出来,心里却在打鼓,要是这一箭不能破开禁制,很难想象该怎么办。

就是这样一个犹豫,黑白双剑从身后忽发而至,打了她一个措不及防,凌乱地一张手,木箭射出,磕在白剑的剑格上,将它击落在土墙。木箭瞬间生根抽枝,郁郁葱葱地将白剑封锁在细密的枝芽下。

黑剑仍然乘着风声直冲过来,在梅辛怡眸中烙印下一个不停增大的痕迹,柳叔一伸臂,从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变成了一丛柳枝,丝缕状的枝叶缠绕住了黑剑。他又转头看了梅辛怡一眼,整个人慢慢地蜕化掉了人的轮廓外形,成了一颗斜倚的巨树,粗硕茂盛的树干几乎占满了整条通路。

在原本胸腔处,现在是一个洞开的空腔,里面斜放着三枚箭矢。梅辛怡伸手从空洞里掏出来,见箭簇不是双翼扁体,而是三棱锥体,隐隐散发着晶绿的光泽。她抽出一枚,张满了弓,双臂因为用力,浮现出一层鳞片,肌肉格外隆起,一箭携带着凌厉迅猛的狂风,直取高塔顶上的一点。

无形中响起碎裂声,平衡放置的棋盘倾倒,上面的假山、池水、房屋都倾落下来,散在檐顶。

青鹿真人呕出一口血,整个人颓丧了很多,他在剧烈摇晃中,挣扎到栏杆边,看到头顶的夕阳开始消失,明黄色与鲜红的符咒也淡去。

“不!不行——”

他的嘶吼还没喊完,何贞一把撕扯出胸前的长剑,丢在地上,召唤过来捆仙绳,把青鹿从头到脚捆扎得结结实实。

佛塔在轮番的摧残下,终于倒塌下来,一层层的檐顶向下堆落,最后塌毁成一片废墟。

几个人在庞然壮观的毁灭里互相招呼着,直到晚霞彻底消失,夜幕低垂,烟尘稍微消散了一些,才在巨树的树根部碰上头。

梅辛怡正在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画皮妖,他摔得手脚折断,四个关节有三个朝着不同方向扭歪着,正在哀嚎呼痛。

何贞抓着装狐狸的网兜,现在已经恢复成了一张普通的破网,但是里面的胡灵秋也没法恢复平常的人形,她本来修为就低微,现在被吸干了灵气,恐怕以后只能保持狐狸的形态。

赛世简已经不会再伤心难过了,他大概是全城上下,目前最能解释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的一个。默默地把狐狸抱过来,抚摸着她身上暗淡烧焦的毛发。

何贞没有形象地坐在路边,披头散发,还在抱怨,“我都叫你赶快走,快点脱离副本,你非不听。现在可好,为了这么点点数,命都要搭上半条了!”

但是梅辛怡呐呐不语,到处像是找什么东西,“少了一个……”

“少了什么?”何贞奇怪地看了一眼周围,也发现长生不在,她到废墟里又翻了翻,拨开沉重的卯榫与樑木,发现了一只蒙着灰尘的手,于是扯紧了手掌,使尽了浑身力气,总算把脏兮兮的长生抓了出来。

“他还活……”发觉自己的问法不对,梅辛怡纠正了一下,“他还半死不活,还是死透了?”

何贞扛着一只臂膀,把他撂在中间,自己站在一边喘气,“现在是前一种,但是很快,就变成后一种了。”

梅辛怡猛一抬头,“为什么?”

“他被散灵网捉住,拢住的魂魄快要消散了。”常青艰难地走过来,拖拉着脚步,耗尽心力加上体力告罄,整个人跟老了十几岁一样。

长生低吟一声,从浑浑噩噩里醒过来。赛世简一直看着他,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尽的苦楚。

“走吧。”何贞又催促一声,她除了疲倦,好像受到的影响最小,甚至有种完成任务的欣喜。

梅辛怡一脸复杂地看着她,“现在走?扔下这堆烂摊子给他们解决?”

何贞马上不干了,“烂摊子又不是我们弄成的!我们已经尽力了,再没有我们能做的事了。”

“我……”梅辛怡还想再说些什么,何贞忽然一抓她的手腕,周围场景徒然变化,色块、杂乱的线条……一切影像都在迅息之间褪色消散。

梅辛怡最后张望了一眼,渠县的光景快速远去,从现实变成了虚幻,最后的影像,就是长生对着兄长说了点什么,然后慨然离去,从五官孔洞里泄出苍白烟雾状的灵魂,腔子朝前一扑,倒在废墟尘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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