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发现了金的变化。
他的“跑步”路线进行了更改,只要没有游客,跑空车的时候他总会经过她的房子。
她根本不用特意关注,偶遇次数多了,这种变化瞎子也能察觉。
但是为什么呢?她有些迷惑。
金会在她的院子前停留,看见她出来,会朝她点点头,并不多说一句话,躬身拉上车就走,那样子,矜持得如同贵族小姐。
难道他看上了我的院子,和我的房子?
鹿疑惑地回忆,好像每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院子,她一出来,他就走,所以她是多余的,一出来,就打扰了他欣赏院子里的风景?
因为这张脸,从小到大享受众星捧月待遇,只有一个人生阴影的少女,开始怀疑自我,她有这么招人讨厌吗?
鹿察觉到了金对她的冷淡,所以她非常礼貌地给予了相应的回应。大约是外国审美不同,她在岛上没有特别受男孩子欢迎,倒是经常需要出示护照证明自己成年了。
金看着是一张黄种人的面孔,但他会说好几种外语,应该在国外待得很久,所以也受国外审美影响,对自己不感冒吧。
虽然金的疏离让她感觉有点儿不自在,但是比起热情,她更喜欢冷淡。
这让她有种无人在意的自由“自在。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欢喜。佩格岛的气候很好,居民也不难相处,食物种类丰富,因为想找一个人才来了这座岛屿的鹿,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在这里长住下去。
按照那个人的描述,身高、种族、发色,她以做旅游业的名义,和岛上各色人种打交道,已经在这里寻找了大半年,却一无所获。
一个一米八几的红发亚裔青年,独身,迁居时间不到两年,在规模不大的佩格岛应该十分显眼。
她曾一度怀疑金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因为除了发色不符,他各方面都很像,而发色是最容易改变的了。不使用智能手机,只用电话手表联系这一点也十分奇怪,太像一个有故事而刻意躲避什么的神秘人了。
但是,她看见小学生喊他一起去网吧打网络游戏,大约是他技术好,小学生要他当游戏打手,他不去就在路上撒泼、不让他拉车走;独居的老奶奶摔断腿打了石膏,不乐意搬去和自家女儿住,每天金路过,不是指挥他送自己去买菜,就是让他帮忙修东西搬东西,报酬就是自家亲手做的馅饼三明治啥的;他每天跑空车时,常有居民要给谁谁谁捎带东西,请他顺路带过去,分明和他要去的方向完全相反,还挺远,他也欣然答应……
鹿在长期观察中发现,这家伙真是个纯纯的老实人啊,阿拉伯餐馆那个敲诈小费的拉比,根本不是个例。他怎么可能干那种刀头舔血的买卖呢?
所以,她要找的人不在这座岛上?
这也有可能,毕竟那个人给出了几个可能的方向,佩格岛只是其中一个选择而已。
可是她真喜欢这座岛。
找人,也不是那么急迫,如今的局面看起来一切都十分顺利,或许压根用不上这把刀,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她想,按照现在的情况,她可以在这里继续待上一年半载,然后再考虑前往下一个地点。
如果能在这里住一辈子,也不错呀。
鹿在想,如果放弃那些未雨绸缪的计划,就单纯地做一个民宿老板,也是很好的选择。
就是目前还不能靠它吃饭,仅凭借旺季的游客,远远不能实现盈利,她买房子装房子还有雇人的钱,得几年才能回本啊?
夜晚一盏孤灯下,睡不着的鹿端着一杯牛奶,一边看账本一边深思。
她想起那天在大雨中收留金的场景,那天对她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去年的同一天,她摆脱了人生阴影。看日历的时候,想起这件事,偶然兴起,取出了在角落吃灰的大提琴,一开始还找谱子,后面开始即兴弹奏,她都不知道金什么时候来的。
明明下了大雨,进来躲个雨能怎么样呢?他那个样子,真像流浪的大狗狗呀。
要不是她放出“追命”,他还不肯来呢。
“追命”是一只鸬鹚,俗称鱼鹰。她摆脱人生阴影后,第一次独自出门旅行,看见了江边竹筏上被铁链拴着的鱼鹰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