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余情。这句话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开口。也许是我在自作多情,但如果你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有那么一点心动,如果你和我相处的时和我有一样的感受,那你能不能仔细考虑考虑和我在一起?”
方惟易靠在树下,拆开了手中那封写着余情收的淡蓝色外皮的信件。摊开信纸上字迹隽秀,密密麻麻写着沈逸和余情从相遇相识的点点滴滴。
信的末尾完全是沈逸风格的告白,透过纸背的礼貌口气,是余情最喜欢的酸溜溜言情剧台词口吻。
好蠢,什么年代了,还用情书信件告白,是自己没有长嘴吗?
方惟易满眼冷漠且不屑地把这封信件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里头找出可能会触怒余情的细枝末节和措辞用句,不讲理的反复审判这份让他觉得很糟糕的情书。
他此刻的心就像旁边篮球场上上被人争夺的篮球,找不到能够真正抓住它的安定力量,不知被谁捏在手里,不安地疯狂撞击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不懂到底在聒噪什么,球没进一个,闹出的动静却不小,吵得要命。
认识很久了不起吗,被余情疑似心动的眼神注视着了不起吗,早就喜欢上余情了很了不起吗,这封信分明是在挑衅吧?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单方面这样固执的凝视着喜欢着余情,他究竟在骄傲和得意什么啊?
方惟易越想越心气不顺,他知道他这醋吃得毫无理由毫无立场,他根本没有资格生气,但他就是气得要命。
他气余情喜欢的不是他,他气余情根本不把当回事,他气沈逸也完全不把他放眼里,居然让他把情书交给余情。
他气他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只有三岁的年龄差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一道荒谬的鸿沟,他跨不过去,余情也没打算跨过来。
所以他在沈逸心里连个潜在的威胁对象都不是,谁会把情书交给情敌来转达给喜欢的人?
彼时才15的方惟易,纵然再聪明早慧,也依旧不懂情爱滋味究竟是什么情绪,他无法排解且郁闷至极。
余情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教会方惟易一切她能给予的学习知识和人生经验,而他是一个太过聪明的学生,固执地略过两人的边界从中被动地学会了妒忌和不甘。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一封情书罢了,真要论起来,他每个月都能收到不少封情书,足够覆盖他整张书桌,把他生活空隙塞得满满当当。
余情也没少做帮别人顺手递信的事情,方惟易收到过不少由余情转交的信件,甚至后来被人摸清了规律,只要通过余情递交的信件百分百不会被拒绝,所以找上她的人络绎不绝。
他从来没办法因此对余情发脾气,只能咬着牙把信收下,然后在她面前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天使模样,求救应该要怎么样拒绝别人汹涌的爱意。
“要好好对待别人的心意,喜欢是很珍贵的情绪,哪怕要拒绝也要礼貌一点,不要伤了别人的心。”
每当这个时候,方惟易就会很反感余情那副过来人般口吻教育他的表情,除了担心他的成绩是否会受影响,她对他可能喜欢谁都是极为包容鼓励的态度。有时还会啧啧称奇地调侃他受人欢迎的程度。
他只能独自生闷气,不敢让余情察觉半分不对劲,否则她会把他立刻打包送出她家划清界限,余情完全做得出来。
方惟易手捏着已经被自己拆开的沈逸的那封信站在余情的书桌前,就在他要把信一扔转身就走的时候,他在桌上看到了余情没写完的那封情书。
他的表情更是晦暗,用手拿起那封没写完的情书,对上他手上这封沈逸写的,这就是余情心心念念所谓的双向奔赴是吧。
原本打算把情书甩在余情书桌上的改变了主意,决定把情书丢回到沈逸桌上让他自己给。
沈逸他算老几啊,连告白还要兜兜转转不敢直接说。
他一定要在余情面前想办法给沈逸使绊子,那家伙和学妹纠缠不清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在这里装什么情圣。
方惟易把信塞进口袋里正准备回家,接到了他万年不联系的亲爸打来的电话,他本来想挂断,想了想又接起。
电话那头单刀直入切入主题,方仲恒只甩下一句
“方惟易,你马上订最早的航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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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恒鲜少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方惟易一听这事大概率和他妈有关。挂掉电话的他立刻狂冲回家翻出证件订最早一班的机票。
走之前他打电话给余情但是电话没接通,在登机前发了条信息告诉余情一句一定要等他回来,
而当他处理完一切再次回到N市时,余情已经离开了。
没有一句解释她为何会不告而别,余情违反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明明说好她会读本地的那所她心心念念的大学,明明她说她会等到他考上大学才会放心放手,明明....
方惟易曾经为此气到把余情的联系方式拉黑,他为余情的“违约”而感到愤怒,更为他们看起来亲密无间实则脆弱无比的关系破防。
原来他们之间只要余情往外迈开一步,他们真的就能变成毫无牵绊和联系的两个人。
原来他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失去余情,他在这段关系里好像找不到任何方法能困住余情,让她与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变得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压制过狠的平静仿佛被一大块石子重重投掷打破泛起汹涌涟漪。他人生的观众早就不是无关人等,想演戏的对象已经看不见了,他都懒得再装。
应容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变化和潜藏在表象的暴躁不安究竟是何原因,他那个父爱常年不在线的亲爹方仲恒倒是看出来了。
在妻子一次次因为儿子这个来的莫名其妙的叛逆期而担忧难受夜半辗转时,方仲恒私下找了方惟易谈话。
换在别的家庭是气氛融洽的父子相谈,换在方家这对父子身上则是气氛诡异的对峙场面。
方惟易私下对他这个生理上的爹提不上有多尊重,当然,他爹对他也没有多少做父亲的慈爱包容,从他一出生开始,他俩注定就是不对盘的人。
用应容和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他俩不愧是亲父子,真的太像了。
就是因为相像,所以方仲恒一眼就看出来方惟易的暴躁情绪从何而来又因而起,他安抚应容让她尽管宽心不要为此担心,他有办法开解方惟易让他走出心结。
说实话,应容对丈夫说出的这句话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但是介于方仲恒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空话,所以她全心信赖他说的话。
也不怪一向对万事都是怀揣爱与和平法则为先,对这世界总以最大善意揣度的应容会对自己的丈夫所说的话有所疑虑,方仲恒本质上是十分冷血和对感情淡漠的人,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拥有无数令人艳羡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在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和丈夫都走了不少弯路,更别提他完全不上心的方惟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