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情愿，高考还是如约而至。

夏季的闷热感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第一场考试之前，江岁照例给秦砚川打了个电话。

他大抵在忙，说了几句加油的话便挂断了。

江岁握着手机，站在操场的篮球架下，盯着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发呆。

自从那天她拿着装了萤火虫的罐子回家，秦砚川就出国了，几个月都没有回来，她总是在猜测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

前后态度的转变太大，明明上一秒还答应帮她摘星星，可第二天人就消失了。

那些没有得到回复的信息，像一根根骨刺扎出来。

将她弄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可江岁知道，人生几十年的时间没有人会永远那么重要，她也是一样，或许从前对于秦砚川来说自己是特殊的存在，但今后不一定了。

也许有一天，自己终将会泯灭在秦砚川的生活里，几十年后他再听人谈起‘江岁’这个名字也只是微微一笑，连她的脸都忘了长什么样。

毕竟自己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是变成了对他抱着其他心思的人。

人总是贪心的，她也一样。

日日待在他身边，或许有朝一日她真的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深吸着灼热的空气，江岁努力压下胸腔里的钝痛，把千疮百孔的自己剖开，暴露在阳光下。

生活在阴影里的人，也该见见太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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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考完的下午，整个一中的高三生像疯了一样。

写满了笔记的书页从楼顶倾泻而下，一张一张飘散在楼道里，仿佛是一场久违的大雪。

彻底释放后的怒吼、尖叫不断，整栋教学楼乱成了一片，可站在楼下的老师却笑着并没有阻止的打算。

寒窗苦读数十载，到底也需要有卸下重担的一天。

江岁站在走廊外，看着容小谷把校服外套扔下楼，嘴角翘了起来，学着她的样子脱下外套，随手一扔。

只是她人个子小了点力气不够大，轻飘飘的校服没扔出去多远，一阵风就把它吹回了楼下走廊，打着旋儿落在一个男生头上。

江岁：“……”

男生愣了愣，把罩在头顶的校服拿开，顺着飘落的方向往上看，一抬头就看见了江岁那双亮亮的鹿眼。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江岁移开目光，收回扶着围栏的手，转过身。

站在身后的姚远泽看着她，眨了眨眼纳闷道：“怎么了？扔了校服撕了书还不够爽？”

她摇头有几分无奈：“不是……我把校服扔别人头上了。”

容小谷扑哧一声笑出来，还没说话，楼下那个男生就拿着江岁的校服跑上了楼。

他个子很高，江岁得仰着头看他才行。

“哟，给送上来了啊？”姚远泽打趣到，“挺上道啊。”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校服递过去，开口道：“能留个联系方式吗，马上毕业了，不想错过。”

江岁有些无措，正想拒绝。

“没问题，我把她微信号给你！”容小谷不等她回答，擅自掏出黑色的水笔抓起男生的衣服，在胸口写了一串英文和数字的组合。

容小谷答应的太快，直到男生离开，江岁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皱起眉，问：“你干嘛，我不想给的，到时候一直给我发信息怎么办，太麻烦了。”

一个关景烁就已经把她弄的烦死了，再来一个的话，江岁真的要疯。

看了眼正在和别人打闹的姚远泽，容小谷回身看着她：“这都毕业了，你不算早恋了，答应你小叔的也不算数。”

江岁不吭声，站在走廊盯着自己的鞋面。

“哎呀，我求你看看别人行不行？”容小谷叹口气，“交个朋友也行啊，不然暑假我回了乡下，姚远泽也去旅游了，你就整天待在家？”

知道是为了自己好，江岁抬起头，朝她眨眨眼：“好吧。”

好像是应该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了，来B市到这几年，她除了这两个朋友之外，世界好像都只是围绕着秦砚川转。

考试考得好是为了让他夸自己，每天按时吃饭睡觉联系他也是为了让他放心，和周家人的和睦是想在这个家长长久久的待下去，好能见到他，少女小小的世界里，再没有了其他人。

如今想来，确实是太狭隘了一些。

就像秦砚川说的，她连二十岁都不到，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也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着她去认识。

保不齐哪一个就能替代他的存在也说不定。

江岁自暴自弃地想，能不能替代都好，总比现在两个人现在这样要来的痛快些。

收拾完最后的东西，周家的司机早就在校门外等着了。

江岁拉开车门发现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皱了皱眉：“我怎么没见过你，李叔呢？”

司机年纪很轻，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来代班的，李叔下午被派去机场接人了。”

“机场？”她拉上安全带，随口问，“谁来了？”

“秦先生回来了，听说本来不打算回家住，但是周老说明天早上要去弘煜寺礼佛，让他今晚一定回来。”小伙子年轻，和江岁没什么距离感，继续说，“你说也奇怪吧，这秦先生放着好好的家不住，住外面干什么。”

江岁心头一沉，完全没了心思听他的喋喋不休。

她缓缓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昏黄街景，细细的指尖却捏着校服的一角不自觉地揉搓。

所以，那会儿自己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明知道今天要回来，却一点告诉她的意思都没有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