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谱送了姜何回家，两个人一人一手一个娃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啊对了，”姜何突然想起什么事，“你知道这个地方吗？”姜何给黎谱看了一个地址，是之前江陆川写给他的那张纸条上的。

黎谱定睛一看，笑了起来。

“你要找这个人？”黎谱问姜何。

“嗯。”姜何点了点头。

玩了一个晚上，现在放松下来的姜何又回到了以前安安静静的状态。不过也有点不一样吧，至少话变多了些。

“什么时候要去啊？我到时候可以给你带路。”黎谱说。

“不、不用了吧，你就给我说一下大概是哪里，我可以自己去。”姜何有些局促。

“嗯，行吧。”黎谱能理解姜何不想自己陪着去找林森。

“就我们今天晚上买糖葫芦的那个路口，你面对今天我们去的那个电玩城的方向往左拐，然后一直直走，能看见路边一家诊所，那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黎谱跟姜何说。

“一家诊所啊……那条路上不会有其他的诊所吧？”姜何问黎谱。

黎谱摇了摇头。

姜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姜何都没有想到黎谱为什么就知道长青路501号是家诊所而不是别的，好像放在黎谱身上，单凭一个街道号就知道得那么详细，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啊对了，这两个娃娃，你都带回去吧。”姜何说着把他自己的那个娃娃塞给了黎谱。

“怎么了？”黎谱一脸疑惑地看着姜何。

“嗯……要是被看见了的话，这个娃娃会被丢掉的。”姜何苦笑了一下。

在首府的时候，冉煦就给姜何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姜何不把摄像机前那张纸撕掉，冉煦就要安排人去琮城盯着姜何了。这可是冉煦能干出来的事，姜何也不想从早到晚都被冉煦的人盯着，只能妥协把鲁深贴的那张草稿纸撕了。就昨晚上，他洗完黎谱的外套之后就撕了。

姜何可不想因为一个娃娃给黎谱惹麻烦。

“好吧。”黎谱只好答应姜何了。

“你的外套，晾干了我就给你带学校去。”姜何说。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手机联系，我们下次再约出来一起玩。”黎谱笑着跟姜何道别。

姜何也微笑着点点头，跟黎谱道了别。

……

第二天，要回二中上课了。

一大早的，鲁深一来学校就跟姜何撒泼。

“老姜！你昨天一下午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你居然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从车站回家！我的消息你一条都没回！！！”看鲁深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肯定巴不得扑上来掐姜何脖子。

“对！你居然一声不吭就提前回了琮城，都没有提前告诉我！！！”说到这儿，鲁深更来气了。

“忘了。”姜何笑着解释道。

“忘了？！我这么生气，你就用两个字打发我？？？”鲁深简直气得不行。

见鲁深这副失控的样子，坐姜何身边的黎谱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昨天下午是我带姜何出去玩了，不行吗？”

鲁深转而看向黎谱，火气立马收敛起来了，低眉顺眼地说道：“当然没问题了谱哥，你能跟姜何交个朋友，我高兴还来不及……”

（鲁）好好好——好你个大头鬼……！

（鲁）我要不是惹不起你……

（鲁）一定揍你！

（鲁）居然抢我老姜！

（鲁）实在是不可饶恕！！！(▼皿▼#)

姜何看了鲁深的“变脸”表演，忍俊不禁。

“好一个‘大丈夫’。”姜何笑着调侃鲁深。

姜何是说鲁深“大丈夫能屈能伸”。

鲁深翻了姜何一个白眼，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然后是平静的一天校园生活。

……

因为摄像头的缘故，姜何每天在出租屋呆得并不舒服，又回到了刚开学那会儿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失眠的循环里。

自从回首府的那次噩梦之后，姜何噩梦里的常客就多了一个黎谱。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姜何看见黎谱都有点精神恍惚了。

今天的情况好像要严重些了，姜何明明吃了药，但却没能止住眼前的幻象，幻象时不时在姜何眼前闪烁，搞得姜何头昏脑胀的实在是难受，所以姜何今天放学后打算去找一下林森。

从小吃街的路口左拐，姜何就看见了马路边立的路牌：长青路。一直直走，姜何看见了黎谱之前告诉他的那家诊所。

从外面看确实是平平无奇的一家诊所，但推门进去后，满眼的绿色盆栽和简约大气的室内装潢让姜何很是意外。空气里也没有姜何意料中药和酒精之类的异味，反而是弥漫着阵阵来自盆栽的清香。

“你好，请问是需要什么帮……”林森听见门铃响便从里屋出来，看见姜何的时候就愣住了。

姜何看林森顿住没说话了，就先开了口：“您好林医生，我是姜何——江陆川医生把您介绍给我的。”姜何把纸条摊在手心里，给林森看。

林森回过神来，笑着接过了姜何手里的纸条。

“不好意思，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太像了，我一时有点走神了。”林森给姜何赔笑道。

姜何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姜何……我知道，江陆川临走前把你的资料整理后给了我的，你的情况我都了解，”林森柔声说道，“今天来找我有事吧？跟我到里屋去聊聊吧？”

姜何点了点头，跟着林森进了里屋。

……

“叮铃——”诊所的门铃又响了。

“木哥——”黎谱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的盒子进了诊所，“我又给崔叔跑腿来了——”

黎谱扯着嗓子喊，也没见到林森人影。

“人呢？……”黎谱在前厅晃了一圈，没找到半点林森的影子，就直接在前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黎谱玩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林森从里屋出来了。

“等久了吧？”林森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跟黎谱说话。

“还好吧，有人找你在里屋说事儿是吗？”黎谱问林森。

林森点了点头。

“好吧——崔叔给你送的蛋糕，让你今晚上早点回去，”黎谱指了一下他放柜台的小盒子，“那你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黎谱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不好奇我跟谁聊？”林森问黎谱。

“这有什么好奇的，要么是你海晏医院那边的人，要么就是杨叔叔白阿姨的人——反正肯定是正事。”黎谱感觉被问得莫名其妙的。这里“杨叔叔”是说杨家一家之主杨安明，“白阿姨”是杨安明的妻子白芸。

林森笑了笑，跟黎谱点了点头，说：“那你去吧，辛苦你又跑一趟了。”

“小事儿。”黎谱说着就跟林森道别然后离开了。

诊所内安静了片刻后，姜何就从里屋出来了。

“黎谱之前找我问起过一个同学，现在见到你本人，我倒是能确定他当初跟我提起的同学就是你了。”林森笑着说。

“……是我在学校发病的事吧？”姜何一手扶着额，皱着眉问林森。

“嗯——不过现在看来，你的实际情况比在学校里发病的那点症状要糟糕多了。”林森说。

姜何没有说话。

“你要不要先跟黎谱交个朋友试试？我看黎谱很喜欢你呢。”林森和姜何开着玩笑。

“……我还是……很害怕。”姜何小声说。

“没关系啊，你可以不信黎谱，黎谱到底是不是值得你放心的人，你完全可以接触他之后再自己判断——放心吧，只是朋友的话，黎谱绝对会是很靠谱的哦。”林森笑着拍了拍姜何的肩膀。

姜何只是苦笑了一下。

……

其实，姜何觉得自己跟黎谱也算朋友了。虽然不是和齐明鲁深那样知根知底的至交好友，但至少姜何跟黎谱到目前为止相处得很好。

黎谱在跟姜何在一起的时候很有分寸，姜何也没有因为黎谱的什么言行感到不舒服，所以姜何在慢慢放下对黎谱的戒心，尝试去接受黎谱靠近自己。

可是噩梦，让姜何的精神状态反复无常。

在梦里，黎谱是恶魔，一次又一次狠狠践踏着姜何对他的信任，一次又一次抛弃姜何，甚至会对姜何做他最害怕的那种事情。

“大家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梦里黎谱对你很坏，反而说明现实黎谱对你很好吧？虽然这个说法本身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你可以尝试去说服自己，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林森这么告诉姜何。

（姜）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吗？

姜何确实不信这句话，因为他以前的噩梦，都是他以前的经历，是刻在他大脑里忘不掉的记忆。

可现在，黎谱突兀地插入其中，倒显得梦境变得迷幻了起来。

姜何也清楚地知道，黎谱并没有参与他的过去，只是在梦里出现了。

昨天晚上姜何也做了噩梦，虽然躺下之前姜何吃了安眠药，可他却还是近乎没睡着。

脑袋又昏又胀，姜何也是脚步一深一浅地来到了教室。

今天姜何，格外地烦躁。或许是因为焦虑已经堆积到了临界点，姜何已经快要受不了自己的梦魇了。

若有若无的幻听萦绕在姜何耳边，忽隐忽现的幻视也闪烁在姜何眼前。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可姜何又听不清。

（姜）好累……

姜何眼睛一闭一睁，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袅袅轻烟，伸手去挥，却也挥散不了一点。

姜何不想再去在意周围的一切了，在耳边连绵不断的低语声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他太需要休息了。

“老姜睡着了？”鲁深轻声问黎谱。

黎谱点了点头。

其实在黎谱眼里，姜何只是太累了，头枕在自己胳膊上立马就昏睡过去了。

睡得很突然，黎谱差点以为姜何是晕过去了。

“老姜都要成熊猫了……肯定是每天晚上做噩梦睡不着觉才会这样的……”鲁深哭兮兮地小声说着。

“这几天还有人找你们俩麻烦吗？”黎谱问鲁深。

鲁深摇了摇头。

黎谱看着姜何连睡觉都紧紧皱着的眉头，轻叹了口气。

“让他就这么睡着吧。”黎谱轻声说。

（黎）没人找麻烦的话……会是什么原因失眠呢？

……

姜何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可其实也就一节课。

下节课又是体育课了，姜何跟体育老师请了假，坐在操场草地上边晒着太阳边看着同学绕着跑道跑圈。

（姜）好困……

姜何坐在草地上，感觉眼睛很是难受。眼睛很想闭上，可闭上了也睡不着，反倒是让心里更加烦躁。

等解散后，姜何就准备回教室去了。

或许回教室在课桌上趴一会儿会舒服多——

“哗！！！”

刚走进教学楼，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一桶水，淋得姜何脑子在一瞬间就宕机了。

“……？”姜何愣愣地抹了把脸，抬头看上去，却没看见任何人或物。

（姜）幻、幻觉……？

姜何看着自己的手，开始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

黎谱是看姜何状态实在不好才跟着姜何过来的，跟鲁深招呼了一声就去追已经走远的姜何了。

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黎谱就听到一声巨响，随后就看见地板上从拐角处的墙角后面冲出一大片水花。

“？”黎谱上前去看什么情况，却看见了姜何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像个短路的机器人。

“姜何？！”黎谱抬头看了眼上面几层的走廊，没看见任何人，于是黎谱立马往姜何身边跑去。

（姜）啊……应该是还在做梦吧。

姜何双目空洞无神，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上的水。

“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呢等着再被淋——”

“别碰我！”

黎谱话都没说完，就被姜何转过身来打断了。

那是什么眼神？黎谱被姜何盯得非常不爽，瞬间就来了火。

姜何的眼神，非常冷漠，而且还充满了敌意，简直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梦里的黎谱，是绝对的恶人。姜何认定就是眼前的这个黎谱。

如果他现在在做梦，那黎谱现在，肯定是要又给自己“补上一刀”。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少出现在我眼前。”

姜何甩了黎谱这么一句话，就自行离开了。

“……”黎谱还站在那里，双手攥得紧紧的，牙关也紧紧咬着。

本来这些天姜何基本上就没说过什么话，状态就越来越不对劲，对黎谱也是忽冷忽热，这就让黎谱憋了不少火气——这下姜何现在还跟他说这种话，黎谱简直想骂姜何就是个白眼狼。

黎谱对姜何还不够好？可姜何呢？不仅一直没有接受黎谱，现在还狠狠说什么让黎谱少出现在他眼前——黎谱一时气得想把姜何按在墙上问清楚姜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黎谱没有再去追姜何，转身就离开了。反正就最近这几年来，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至少这个时候，黎谱觉得自己真心全喂给了白眼狼。

……

“老姜呢？”

体育课下课后，鲁深没见到姜何在教室，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