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情况特殊危急,被捆了几个小时的郁白声也顾不得自己是被人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的了。他的脸紧紧贴在来人的外套上,只觉劫后余生。
到了车上,郁白声才惊觉自己一直在人身上粘着,像一只无尾熊一样,顿觉脸热,赶紧从边潮身上下来,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怀里骤然一空,边潮转头看着身侧青年微微泛红的眼角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终究还是把想要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模糊的山峦和树木从车窗边飞快地掠过,夜色笼罩下下只能模糊看见幽暗的河水拍打着崖底,天上也只有零星几颗。
郁白声看着周围越来越陌生的景色,意识到这不是回下城区自己那个小屋子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边潮语气里带着明显安抚的意味,“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之前那个房子是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看样子,是到了一个码头。面前将上城区和下城区隔开的日月河。
不到三秒钟,码头的检测仪亮起了绿灯,一条供汽车行驶的河底地下隧道出现了。
于是车子又开始缓缓起步,郁白声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条路,是他过往二十年来无数次幻想却从未踏足的地方:通往天堂的阶梯。
河底隧道是由透明材料制成。柔和温暖的灯彻夜长明。驱车其中,可以欣赏各色河底水生物,丝毫不会有压抑之感。
上城区,一个经济文化科技交通都无比发达的地方。没有罪犯和垃圾,只有金钱堆砌成的无上繁荣。
有人说,哪怕在上城区乞讨,都能活得比下城区好千百倍。一张通往上城区的船票是很多下城区的平民一辈子都难以攒到的。
“你之前不是想要看星星吗?紫荆山是很好的选择,那里有一个天文观测台,经常能看到流星。”边潮已经安排好了郁白声的住处。
“对了,这块表更适合你。那一块,你要是喜欢,便也留着吧。”
边潮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黑天绒盒子,一支更加纤细精巧、同样镶满钻石的手表安静地卧在盒子里。
郁白声由着边潮将这支表戴在自己手腕上,慢慢地笑起来。
被莫名绑架这一次,可以称得上是因祸得福。一个上位者的愧疚与感激,足以让郁白声在上城区荣华一生。
也许,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就要重写书写了。
当他抬头时,正好与男人对视上。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那眼睛,比自己手上这支镶钻的表还要亮呢?简直几乎要把下城区那条狭窄幽深的暗巷照亮。
郁白声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那根明亮的火柴。一时之间,他又觉得腕上的手表,有点重了。
车子一驶入上城区的商业中心,电子大屏上就是铺天盖地的有关潮海集团和边氏的新闻。
几乎是第一时间,郁白声就接收到了潮海董事长兼CEO边潮回归以及边晋因经济罪被放逐塔塔克里岛监狱的消息。
郁白声虽一直游离在争权逐利的边缘,在此刻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坐在自己身侧的这个男人的雷霆手段。
幸好自己是他的恩人而非敌人。
突然,郁白声感到车身720°旋转漂移,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一栋高大的建筑,往斜拉金色大桥另一端处驶去。
“老板,我们被人跟踪了,至少有三辆车。它们追得太紧,像不要命一样。”
“果然,临到头了他还要挣扎蹦跶两下。”
“全速前进,一定要过桥!”
“是。”
话音刚落,伴随着“轰”的一声,身后传来了爆炸声和桥面断裂崩塌的震颤。
在桥面彻底断裂落水的最后一刻,车子重重地坠到地上,撞破防护栏后又往前飞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住。
郁白声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缓了好久才睁开眼睛。耳边是救护车连串的鸣笛声。
好在他除了脸上和身上被碎玻璃划伤外,没有大碍。头脑清醒,手脚活动也算灵活。只是新戴上去的那支手表,指针脱落了,仍留在有裂缝的表盘里。
边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用身体护着郁白声,再加上之前脑部就有损伤,再加上这次剧烈的撞击,直接在危重病房住了一个星期。
“就患者脑部情况来看,可能存在短期记忆受损和记忆混乱。患者目前记忆停留在两个月前。其他后遗症状待观察。短期记忆的缺失并不影响日常生活。我们建议暂时不要让病人受到过多刺激,尽量保持心态的平和。”
站在病房外往里看躺在床上的男人,郁白声想,这下他也救了自己一命。
如果没有他替自己挡着,那么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可能就要换人了。
边潮这个人其实,真的挺好。比自己有人情味多了。
他这么大一个老板,什么都不会缺。自己的出现可能会让他再次联想到车祸。既然他不能受刺激,那么离开是郁白声此刻唯一能替他做的。
一命抵一命。
手表就当作你前段时间在我那儿的生活费吧,我收下了。
这一切由你无意的闯入作为开始,那结束就由我来说吧。
边潮,我们扯平了。
“哎呀,太好了。终于醒了!”
边潮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四周围了一大群人。避开在众人热切的目光,边潮下意识地看向病房外,一个清俊却略显纤薄的身影背对着他。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不过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已经对准了边潮的脸。他自然从容地把目光转向镜头,露出得体的微笑,就像之前任何一次接受采访一样。
“我很好,请大家放心。”
众人散去,边潮再看向病房门口时,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