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采无奈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她伸长脖子,环视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哎,少了个人。”
照影就坐在她身旁,看她东张西望的模样,有些困惑。
“你瞧谁呢?”
“你看见素尘了吗?方才放灯时还在,席开了,人却不见了。”秋采收回抬起的下巴,她问了句。
照影叉了块果子,边吃边说:“婶娘家的两兄弟吵起来了,请她这位教习评理。”
秋采看她又吃开心了,半路截胡了一块儿,塞到嘴里。
简单的一句,她脑海中便浮现了两只模样相像的胖墩因着一厘之差的东西争个不停的样子。
她单手撑着下巴:“那两个小胖球成天闹腾,听得都烦。”
照影瞪了她一眼:“你真是的,总是这样胡咧咧……”
爱逗他们的是她,乱言乱语的又是她。
“那下回就让素尘好好教教她。”
澜婷趴上了照影的肩头,面上有些红,酒气淡淡的,插了句。
照影泄气了。
她一侧头就能挨上澜婷编好的发髻,酒气,热气一齐迸发。
让这俩凑上了,耳朵是保不住了。
照影冷着脸自顾自地去选甜食吃,也不管了。
明日再与她们算账。
宴席闹了许久,澜婷与秋采喝了个尽兴,一个彻底瘫在了照影身上,而另一个……
澜婷眼下粉红,眼睛却亮得很,她拿手戳戳秋采的脸,口中嘲笑着。
被她挂着的照影,像是黑夜中肃穆的雕像。
平静又木然。
她怀中还倒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秋采。
她们这头安静下来了,别桌除了个别几个还在喝酒划拳的,其他的位子也慢慢空了。
沅淮见到了她们口中的素尘。
这人她们见过,就是先前自称为“吟娘”的女子。
她瞧着温婉柔静,在身后两个酒鬼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温柔。
巫素尘牵着葫葫:“你们先回去吧,怜月同我一起还要晚些。”
照影眼中添了点色彩,她如释重负道:“我给你们留水。”
她想起身,却被秋采无意识的动作拦住了。
照影躲着秋采的手,恼了:“你怎的老扯我头发,澜婷在这边儿!拽她去。”
院门处,三三两两的人家结伴而出。
王家娘子还在招呼着,后头的男人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了。
蔡蔡跟葫葫牵着手,走在了前头,葫葫蹦跶着,发髻一抖一抖得,雀跃的模样。
澜婷起了身,弯腰抱着迷迷糊糊还嘟囔着的秋采。
她笑着:“我哄她喝得酒,我抱回去吧。”
她瞧着照影已经乱了的发髻,找补道:“免得你更恼我。”
照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哼”了声,指着她们:“你俩,我可都记着了。”
“总会讨回来的。”
她说完便不再搭理澜婷,直接跟上了蔡蔡两人。
*
今夜,月光清亮。
没有墨云的遮挡,遥遥照映整个村落。
她们手中的灯笼摇晃着,撒在巷道上,就像落下的星星,在沙石中漂游。
沅淮跟明禾走在后头,逆着月光,前头就是影子
没有死寂,没有兽鬼的小道中,隔着矮墙,隔着高楼,隔着未合紧的门,笑语声也能穿过缝隙在空中互相交汇。
蔡蔡跟葫葫走在前头,喝了酒的秋采只能迷蒙地说着呓语。
而她俩明明没碰过酒水,却依旧亢奋。
突然,葫葫松了蔡蔡的手,她“哇”了一声,跑了出去。
熟悉的院子前,站着个人。
等沅淮走到时,葫葫已经跟那人聊上了。
“姐姐,你没吃甜蛋吗?很好吃的!”
葫葫一眼便看见了那人手中红彤彤的鸡蛋。
她叽叽喳喳地分享在宴席上吃过的食物,像只小麻雀。
瞧着与这女人极为熟稔的模样。
“葫葫,嘘。”照影听得头大,也难为这姑娘在密集的话缝中发声,只为了配和葫葫。
她问:“小姐怎么称呼?来这儿可是寻人的?”
“温知微。“那女子的声音不急不躁,“你们直接唤我知微就好了。”
她道明来意:“我来寻韵苑兰阁的一位琴师。她姓沈,名唤怡瑜。我按纸上写的住址,才找到了这儿。”
“你们有瞧见过她吗?”
照影眉头一紧,似是陷入了回忆:“怡瑜?听着耳熟……”
“她……不在了……”含着酒意的一声叹息,带着无尽的哀伤。
温知微面上维持的微笑一僵,她怔在原地,耳间嗡鸣声不断。
不在了?
听错了吗?
澜婷还抱着秋采,她瞧着温知微的模样,面露不忍,她道:“那时正逢节庆,怡瑜去镇上采办。回来时,却不慎翻了船,我们去晚了,没救回来。”
“怡瑜比她们来得都早,与素尘关系最好。”
澜婷深吸了口气,丧礼上的模样浮现在她眼前,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早知……我便跟着她去了,也不要那看不见的庆礼。”